前线枪声如潮,炮声震天,敌人火力太过猛烈,一批又一批的战士冲了上去,随着战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被送下来的士兵也逐渐增多,平阳市郊八里庄村头的一座破土地庙很快成为临时战地救护所。
庙里面临时被架起几块木板,上面躺着几个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皮肉翻飞的士兵,需要马上做手术抢救,稍有延迟,他们可能就会丧命,可庙外面的空地上还有很多个伤患,医护人员少,伤员多,根本顾不过来。
战地医院的院长很快做了决定:“事有轻急缓重,都先紧着里面这几个来,同时开展手术,外面先派出去一个卫生员,给伤患做简单的包扎,伤势重的再送到里面来由军医救治。”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许立春就是那个被派出来的卫生员,她忙的脚不沾地,还不忘安排新来的伤员,“大家先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战士们点点头,没有一句抱怨,兀自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这个‘马上’是多久,他们早有经验了。
恰好,这时一个老大姐同志带了两个女人过来,“想着这会儿你们这里该忙不过来了,喏,给你们送俩人来。”
许立春惊喜不已:“哎哟,张大姐,这可真是太谢谢了!您看我们这,实在太缺人了。”
她顾不上问苏幺妹和杨大嫂有没有经验,直接就派了活,“那边有几个受了轻伤,正流着血呢,你们赶紧去看看,给上点药包扎一下。”
苏幺妹和杨大嫂看见这满地的伤员,都惊住了,赶忙领了止血药、绷带和纱布过去帮忙。
说是轻伤,那只是跟里面那些需要立刻急救的相比算轻的,真正的轻伤根本不会下火线,因此,在苏幺妹看来,这些战士个个儿都伤的很重。
譬如她这右手边这个小同志,抱着胳膊脸色苍白,额头上疼出一头汗,伤口旁边的棉衣棉裤都被血给浸湿了,猩红一片,幺妹让他脱掉棉衣,掀开一看,哎哟,伤口有三四寸那么长,弯弯曲曲的,血肉外翻,看着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剌伤的。
这种伤口,一般人见了估计都不敢下手,好在她有经验,几十年如一日的照顾老人和小孩,早把她锻炼成了半个医生,不过,当下她能做的不多,就是消毒和止血。
这种伤口肯定需要缝合。
苏幺妹立刻上手清理了起来,她的动作非常熟练,全程头也不抬,只盯着战士们身上的伤口看,清理伤口、撒止血药、包扎,就见她捏着纱布的手指纷飞,两三秒钟就能系好一个结,弄完了一个,立刻挪到下一个,包完了这一排就换下一排,忙的一刻都不停……
杨大嫂之前没干过这种活,上手包扎了几个,没怎么用劲就又把小战士的伤口给勒出血了,疼的人龇牙咧嘴也不敢啃声,这就是帮倒忙了,算了,这么细致的工作她干不来,干脆起身,问了炊事班在哪,去帮着做饭去了。
苏幺妹数不清自己包扎了多少个伤员,到后来,她体力不支蹲不住了,直接就跪坐在地上给伤员包扎,恍恍惚惚记得杨大嫂中途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馒头,也不知道自己嚼没嚼就咽了下去……
终于,里面出来了两个医生,她可以小小的喘口气了。
身体虚脱,眼睛也酸胀的厉害,苏幺妹眯着眼往身后的树上靠去,没成想,胳膊撞上一个东西,她扭头一看,是条胳膊,这棵槐树树干比较粗,那边还靠了一个负伤的战士,正闭着眼睛,被她撞了一下也没醒。
苏幺妹条件反射先看了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然后就发现他的右腿的棉裤稍稍推上去了一些,凑过去一看,嗬!小腿肚被子弹打了两个洞,整个小腿都血肉模糊,还流着血,他却没事儿人一样,靠着树干睡着了。
她心说这个人可真能忍疼,受了那么重的伤,愣不喊人来处理一下,竟然就那么睡着了,这心也太大了!
这万一伤到大血管怎么办?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这种伤就不是她能处理的了,苏幺妹强撑着爬起来,去请军医过来看。
谁知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拿两个小洞只是贯穿伤,没有伤到动脉,只需要止血包扎就行,然后就走了,又送过来两个重伤的,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苏幺妹只好先帮他处理好伤口再休息。
或许因为连夜不停的作战,这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原本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蹭的灰一块白一块,幺妹跟军医说话期间他也一直没醒,但好像睡的不很安稳,浓黑的眉毛紧紧蹙着,眉间夹起两道浅浅的竖褶。
苏幺妹把包扎的动作放的很轻,想让他趁机多睡一会,可快要包扎好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而是……他的眼神太凶了,像两把倏然出鞘的利刃“唰唰”朝她飞射过来。
苏幺妹瞬间不敢动弹,结结巴巴的说:“我,那个,你,小腿,伤口包扎。”
两辈子加在一块也快活了一百岁了,竟然被个小战士吓的语无伦次起来,太丢人了。
钟明川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虚影才消失不见,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也穿着解FANG军的军服,瞬间就想了起来,自己负伤后血流不止被送回后方了,并不是在前线作战。
“哦,谢谢了。”
苏幺妹定了下神,拿起剪刀“咔擦”一下剪断了绷带,“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