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好似听到老二哭了,该去给他喂奶了。”
接连被两个儿媳妇挑战权威,蔡小娥脸立马拉长了,拧眉不耐烦的训斥:“每天让你们学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就是这么尊敬婆婆的?”
自打生了二儿子之后,田桂花的身子就一直没好全,下红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断,每天还要哄孩子,弄的腰酸背痛的,婆婆不说多照顾些,反倒天天给她立规矩,而且还不让吃饱饭,她们山上日子再苦,也没见过这么刻薄儿媳妇的。
想着那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田桂花积攒了三年的怨气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呵,我一个山里长大的野孩子,能懂什么叫规矩?您要真想找个懂苏家规矩的,干嘛娶我呀?像捡大嫂似的,直接再捡一个童养媳,打小教着规矩,让她干嘛干嘛,保准您能满意。”
“你、你……”第一次被儿媳妇顶撞,蔡小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田桂花只觉得把那些话说出来真爽快!
她翻了个白眼,又冷冷哼了一声,“我什么我?我还没说你们骗婚呢,你们却猪八戒耍把式,先倒打一耙了,当初你们给儿子娶我,不就图我力气大,能干活,娶进来来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嘛,现在又嫌我没规矩了?”
“告诉您,晚了!我可不像大嫂,傻乎乎的任凭使唤。”
苏幺妹方便回来,正好听见田桂花这一番话。
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脑壳里的脑子绝对是被蔡小娥施了妖法给控制了,连田桂花都能说她傻了。
随后她又恍然,是啊,蔡小娥总说‘苏家以前是大户人家,现在也不能太掉价’,因此,总是端着,可瞧瞧苏家娶的这两个儿媳妇,她,孤儿一个,被捡回来当童养媳,田桂花,山上的山民,难道不算掉价?
苏家为什么会给儿子娶两个这样的儿媳妇呢?镇上几百户人家,总有一两个能配上苏家的吧。
或许,真被田桂花一语中的,蔡小娥同意娶她们就是想让她们干活的!买不起丫鬟,没事,娶个听话能干的儿媳妇就行了。
苏幺妹不免羡慕起田桂花来,田桂花虽然是个山民,可至少有疼她的父母,她父母还找算命的给她取了名字,这就是她的依仗,也是她敢跟婆婆呛声的底气。
而前世一无所有,依附着苏家活着的自己,是没有这个底气的,今生,她攥紧拳头,不依仗任何人,自己成为自己的底气!
有底气的第一步,是想法子填饱肚子,她现在这身体,太瘦了些,不比她老年生病时瘦骨嶙峋的样子好看多少。
苏幺妹也不往屋里去了,拐个弯偷偷跑到鸡窝里,天气冷,小鸡全都缩成一团,紧挨着相互取暖,她每天都来喂鸡,小鸡们闻见熟悉的气味,一动不动,没发出任何声响。
有一只母鸡掀开半只眼皮见是她,甚至还挪了挪窝,主动扒拉了一只鸡蛋出来,幺妹赶紧捡起来,还热乎乎的呢,她吸了吸鼻子,凉薄的苏家人连只鸡都不如!
今儿的鸡蛋蔡小娥还没来得及捡,苏幺妹就很不客气的又拿了两只,揣着三只鸡蛋,又从灶屋顺走一只火镰,她才端着那盆脏衣裳出了门。
出了巷子,一直往西走,不过五六百步就到了东湖。
东岭山下有一条小溪,镇上的人在小溪旁边挖了个大坑,引了溪水过去,慢慢就变成了一个不大的湖,湖边放了一排大青石,还种了几颗白杨树,很高大,枝繁叶茂,夏天在树荫下洗衣裳一点不晒。
苏家祖上选择落户到东岭镇,眼光倒是不错,这小镇依山傍水,只要战火不烧到这里,乱世中过点安稳的小日子应该可以。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战火很快就波及到这里了。
东岭镇离省城平阳市很近,不过三四十里地的距离,中间搁着小山东岭,如果翻山过去,直径距离还不到二十里,各路的军队爱在大城市边上驻扎,东岭镇进可攻退可守,很快就成了个热门的地方,你来我去他走,动刀动枪抢地盘的事儿这些年来就没断过,缺人了还要到周围村子里抓壮丁,安稳的日子想都不要想。
苏大强是四年前被抓走的,那时她才十三岁,苏大强已经二十岁了,蔡小娥想早点抱孙子,就让他俩圆房,最后房没圆成,苏大强当夜就没抓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苏幺妹清楚的记得,苏大强还活着的消息是平阳市解放之后没几天传来的,自己那天非常的高兴,觉得终于快熬到头了,可她等啊,等啊,苏大强一直没回来,说是去了南方打仗,结果,第三年的春天,他却寄来一纸书信,要求跟自己离婚。
早上刚下过雪,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现在天虽然放晴了,湖边却还没有人,苏幺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捡了一些枯树枝,用火镰生了火,鸡蛋裹上湿泥巴放到火上烤,五六分钟就烤熟了,她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的三个鸡蛋下了肚,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