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脚步还没迈过门槛, 声音便已经先传到了厅内, 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不过过分热情, 也不会太过寡淡,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形容,大约也就是春风如沐。
青年目光平视,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这样的高度, 视线水平,四目相对, 便有些认真的思量。
“不算久, 也是刚来。”青年这般笑着, 抱拳行礼, 道, “途径此地, 原说拜会师父故人,不想正逢此事,若是有什么, 兄台可直言相告, 在下必不吝助拳。哦, 我师乃是山叟, 在下名孔笙,还未请教兄台?”
山叟?这个名号放在当下的江湖可能没多少人知道,却在上个时代也算得上是有些名头, 自然也不是什么煊赫人物,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的这个徒弟孔笙了,对方之后很是出名,连带着他的师父山叟也成了隐士高人一样的人物。
孔笙此人如今正是初出江湖,还没有什么名头,宛若游侠浪子一样,也是从巨剑山庄这里,成就了一番名声。
心中几个思量,面上却是分毫不露,邵元和谦和地笑了一下,说:“既是故人弟子,便不必如此生疏,称呼我名‘元和’就好,于这山庄之内也可随意行走。”
“元和此言,甚得我心!”孔笙爽朗大笑了两声,反倒如主家一样,率先返回厅上,邵元和跟在其后,一时间,竟似对方反客为主。
两人在厅上聊了几句,都是初识,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三四句后,孔笙便提出了拜见庄主之意。
“本是应有之意,不过近日来,家父情绪不佳,已经闭关多日不肯见人,若要拜见,恐怕还要再等几日,还望孔笙勿怪。”
邵元和脸上带了几分薄愁,言语之中也有些气力不济之感,层层华服之下,似是非常虚弱的感觉。
才是初见,孔笙感觉到了对方体弱,却又不好多问,当下点头应了,便在邵元和的相邀之下直接在巨剑山庄住了下来。
安排好孔笙这边儿,邵元和就回到了后院。如今庄主伤病,并不能理事,整个山庄都是邵元和说了算,在很久之前,后院便已经容不得杂音,如今更是铁桶一样,一点儿消息都不会传出。
几个婢女早早准备好了热水,待邵元和沐浴更衣之后,脸颊之上也多了些红润之色,内衫之外披了一层宽袍,侧仰在塌上,由着婢女为他一点点擦干长发,些许水珠在雪白的颈部停留,愈衬得肤如霜雪。
另有婢女捧着铜镜在侧,邵元和余光之中便能看到自己如今有些过于精致的眉眼,男生女相。
这是庄主最看不上的一点,除了原主的外表,就是原主的体质,便是原主的武功,都是经常被挑剔的点,之所以如此挑剔,一方面是要求高,一方面么,原主隐约能够理解一些,换了如今的邵元和,就更是明白不过了。
原主的母亲是庄主年轻时候强娶来的,对方心有所属,婚后的生活一直不那么自在,都说爱情是最难隐藏的感情,爱一个人的时候眉梢眼角都能体现出来,同样,不爱一个人,当事人是很难装作不知道的。
在古代提这种热烈的感情似乎有违当下的内敛习惯,但事实上,于江湖中人来说,从来不缺少体察这种细腻感情的渠道,看似大大咧咧,若是没有一点儿心眼儿,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庄主年轻的时候也有些风流心思,一头栽在了这一段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上,越是付出多越是希望得到回报,而最后的结果,总是看着不像自己的儿子心中猜疑,又不好说出来撕破脸皮。
这一口气,憋来憋去,爆发出来的结果就是一个死了,一个暗恨。
古代又没什么靠谱的验亲手段,原主的母亲又因为探知了庄主的怀疑心思而自戕,只留了一封说不上害还是爱的血书,剩下两父子心中纠结。
父不父,子不子,若不是还有一个共同的想要让巨剑山庄再次兴盛起来的目标在,恐怕不等外人来,便已经是分崩离析了。
这一次,庄主被獒龙所败,有其必然,也有其内因。
“他怎么样了?”
随口一句,侧头看向窗外,室内寻了暖炉,格外燥热一些,连带着那雨气也被逼退到更远的地方,能够看清窗前的花木,翠绿如新,分外动人。
“庄主还在养病,今日未曾醒过。”
婢女回了一句,手中的动作未停,干净的帕子捂在湿发上,感觉到潮意就会被扔到一旁盆中,再从另一个托盘之上取了一条干的来,继续轻轻吸水。
脚踏处,还有一个侧坐在那里的婢女,正捧着邵元和的脚在腿上,仔细地为他修剪指甲,按摩脚心,直到揉得脚心微热,方才移过身侧的脚搭来托着,那脚搭下也是暖盒,融融之意透过一层层干布浸入脚心,格外舒适。
“还没醒?”邵元和挑眉,有些意外,这可是扎扎实实昏睡一整天,怕不是醒不来,而是不愿意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