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私自买些自用的东西, 就如同那热饭的小炉子一样, 都是私下里便宜行事, 真正列出来, 就好像是各宫没有经过上头允许就私自设了小厨房一样, 还是件不太规矩的事情。
最开始是春禾,做鞋子最是费工夫,能够省点儿心,再没有人不愿意的, 何况陈述那里给准备的鞋子也是真材实料,比寻常手艺做的还要好些。
然后景兰轩众人, 差不多都开始从这条渠道买鞋, 便是原先能自己做的, 也因为做鞋琐碎, 随了大众偷懒的心思。
自春柳来了之后, 春芳一直不得志, 总觉得自己被排挤了,知道这事,查得源头是李景春, 便去梅容华那里告了一状。
李景春被叫到梅容华面前的时候还不知何故, 等到说起此事, 梅容华皱了眉说:“既有寻常买卖, 也算不得大过,只到底频繁多事,以后还是省省的好。”
“是, 自当断了此事。”李景春应得痛快,只要不是有囤积习惯的,这时候该买也都买过了,便是再买,也要到入秋的时候了。
景兰轩中的这点儿小事就此揭过,其后的事情才算得上是大事。
宫中每年都有各种祭典,大一点儿的如过年,万寿等节目,小一点儿的便如游猎等事,真正论起来,一年四季都不会落空,必有一两项节日等着欢度。
快要入夏,便有春猎之事,正好是秀女赐婚之事已过,这时候多得是新婚小夫妻想要蹭个顺风车一路出去逛一逛,也算得上是全城欢度的乐事了。
宫中也要筹备出行,不太远,就在附近罗山之上,罗山行宫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出行了。
名单也已经定下,梅容华有幸入列,是长春宫独一份儿。
为这个,便是总不见人影的郑淑仪也有些坐不住,过来绕了两圈,李景春有幸第一次见到这位深居简出的郑淑仪,对方面容未来,却有一种寂寥之气,看着整个人便多了一种日暮之气,颇为显老。
“妹妹正年轻,芳华正好,也难怪皇上喜欢。”郑淑仪说话细声细气的,并没有主位的威仪,事实上,她也算不得一个正经的主位。
各宫之主原则上至少是嫔位,她这样的位份是随时准备给人让出位置的,便是现在,长春宫主殿的位置,她也不敢窃据。
“姐姐谬赞了。”梅容华答得尴尬,这种话,应和了难道是要说皇帝贪花好色,喜新厌旧吗?
若不是故意下套,这位郑淑仪的不讨喜也不算是全无缘由。
“啊,是我失言了,妹妹不要多想,哎,老了,也不会说话了,多说两句难免惹人嫌,妹妹便是看我不曾与你为难的份儿上,还望多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才好,这几年,他怕是早就忘了还有一个郑淑仪了。”
郑淑仪说到最后一句,很是落寞,言语间颇有些自伤怨怼之意。
怨望君上,也是一种错。
梅容华愈发不敢应,直接说:“管理后宫是皇后娘娘的职责,我这里是不敢应承姐姐的,还望姐姐慎言,莫要出怨望之语。”
“是了,是了,我是怨望了… …”郑淑仪说着又开始怔怔,眼中突然落下泪来,自己拿着帕子轻轻擦去,目光还有些发直地看着空中某处。
梅容华满脸的无奈,看了一眼一旁的春柳,春柳微微笑,又给她换了茶点。
两人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不过说了两句话,大半都是梅容华满脸无奈地看郑淑仪发呆流泪,等她回过神来,又两句话,两人便散了。
等到郑淑仪一走,梅容华忙站起身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儿,说:“总算知道以前不是淑仪娘娘故意冷落我了。”
如梅容华这样的位份,还不够去皇后那里请安,每日里按说就要去宫中主位那里请安,如今长春宫的郑淑仪最大,于是这个主位就由她代管,但她早早就发了话,说是若无事就不用过来了,有事她这里也管不了,只管去求皇后娘娘去。
梅容华来了后,只在第一日入住后去拜见过一次,后来便再未见过,中间主动去过几次,并没有被召见,当时心中还多有猜疑,如今看,可能对方做事就是有点儿头尾不顾的毛病。
“这也难怪,当年皇上还不是太子,府中的人也多有些良莠不齐。”春芳如此说。
“慎言。”梅容华看向春芳的眼神儿都透着些无奈了,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未必敢如此评说后宫,捎带着还说皇上,这种规矩到底是怎么做到如今的?
一旁站着的李景春和丁善对了个眼神儿,对这位春芳的来历,丁善和李景春说过,这位算是某位伺候过太后的宫女的亲戚,当时那位宫女有些脸面,连带着她进宫前几年也没受累,分到的地方也轻省,及至那位宫女故去,这位待遇每况愈下,这才想着钻营地方,如此很多地方就显得有些不如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太后如今恐怕都记不得那位宫女了,但这点儿人面关系总是要注意的,否则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岂不是连太后都不看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