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囚车已带着季语到了姬无夜的旧宅。季语戴着手铐脚链从囚车上下来,不疾不徐走进去。宽大官服里的身段娇小柔软,却支撑着比任何人都要挺直的脊骨。塞外多风沙,她却愈发白净水灵,分明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无人敢催促她一句。
姬无夜把玩着手上的鞭子,吩咐道:“来人,脱了御史大人的官服,捆到那个死刑犯用的木架子上。御史大人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本官来好好审审!”
季语心里咯噔一下。若当真脱了官服,她作为女子的身份暴露无遗。季语心里颇为慌乱,面上不显,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模样:“我本有济世之志,现如今落拓到这地步,我也认了。只是我这官是朝廷给的,你若有权罢了我的官印,再来脱我的官服。”
姬无夜那双千娇百媚的凤眼斜睨季语一眼,淡淡道:“我可没权剥你的官印。也罢,御史大人这么看重这身官服,只摘了那顶乌纱帽便是。”
季语暗暗松口气。
姬无夜放下手中的鞭子,随意翻看着室内的刑具,似乎在选一件趁手的凶器:“小语心里想的什么,我大约也能猜的出来。你是皇帝的心腹亲信,虽暂时被我扣押,过不了几天皇帝就会找个理由让我放了你。就算把你移交给刑部,皇帝也会保你安然无恙。”
绳子勒的季语有些痛,她暗暗皱了皱眉:“你知道这些都是白费力气,还费尽心思抓我作甚。”
姬无夜慢条斯理道:“在皇帝赶来救你之前,就算严刑拷打逼供,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季语微微有些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费尽心思伪造了人证物证,又找了合理的由头押送我以免影响你的仕途,只是为了拷打我一番出出气?”
姬无夜依旧不急不慢地挑着刑具,用食指指骨轻轻敲了敲一块烙铁,发出一声瘆人的清脆声响:“当然不只是为了出气。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是想审出你的一些秘密。”
季语霎时警觉起来,凝声问道:“什么秘密?”
“你这人既不贪财,又不好色,我一直很好奇,你费尽心思爬得那么高,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语淡淡回他:“你也该知道,我们季家早已是外强中干,这两年连空架子也撑不起了。季家后生里还算得上有能耐的只剩我一人了,我若倒了,整个季家就倒了。”
姬无夜闻言微怔。
季语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已是当朝最年轻的御史大人,圣眷深厚,一时风头无两。可姬无夜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是对权力最不屑的那一个。若不是为了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季家,季语更想纵情山水间,整日游舟泛湖,再也不管这俗事纷扰。
昏黄光线里,姬无夜的眉眼有些模糊,再也不复朝堂上的那般凌厉。他身上有些随意地穿着一身暗红色织锦官服,没戴官帽,衣领上的扣子系得有些歪,像是能随时辞官不干的架势。可季语知道,他不会,与自己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珍惜那个能够让他掌控权力的位置。
姬无夜侧头看她一眼:“你既是为了季家,又为何要带红寇回来?红寇并非寻常军|妓,她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柳珍年,因与废太子一党牵扯颇深,被当今圣上论罪抄家,族中妻女皆流放为妓,除非特赦,是不许脱籍赎身的。现如今朝中局势风云诡谲,当今圣上又一向喜怒无常,而且最是忌讳废太子一党,倘若红寇的事情被有心人利用,你仕途危矣。”
季语淡淡回他:“我知道。”
疯狂的神色爬上姬无夜冷艳的面容,昏黄光线里,像一头美艳妖媚的凶兽:“莫非你当真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美人什么也不顾了?”
声音阴冷如阴暗处盘旋的蛇,嘶嘶的吐着毒信子。
季语皱眉:“你把我绑来,就为了问这个?”
姬无夜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面容虽好看,猩红的双眸却带了几分嗜血的味道:“所以,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