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晅听罢眉心微蹙:“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多此一举,这可不像你。”
嘴角熟练自然地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季语无所谓道:“我与红寇颇有眼缘。更何况,我早已看不惯这个嚣张跋扈的曹副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昨晚正好锉锉他的锐气。”
这一番解释确实合理,可不知为何谢晅心里还是闷闷的,似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深吸口气,缓缓道:“这里的人,你倒是都得罪了一遍。”
“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我是朝廷派来的人,他们就会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但是直到他们有十足把握之前,对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我不如索性随心所欲一些,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季语说罢轻轻撩了下耳后细碎的短发,谢晅忍不住顺着她的动作抬眼看去。她的头发养得很好,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眉眼媚色更甚。
他收回视线:“英雄难过美人关,希望御史大人别学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为了美人一笑便什么也不顾了。”
季语闻言漫不经心道:“我心里有数。”
谢晅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可季语瞧见了被他捏出褶皱的被子,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右手。
季语叹口气:“不喜欢她?”
“不喜欢。”
“你不喜欢,那就只能忍一忍。”
谢晅有时觉得她陌生,有时觉得她亲近,有时又觉得她可恨。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倒是互相把对方的心思摸透了。他细细思索了几瞬,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笃定:“她是哪方势力的人?”
“哪方势力也不是,红寇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苦命女子罢了。”
“红寇不是一个普通军|妓,你看上的,大约是她获罪之前的身份。”
季语噗嗤一笑,揶揄他道:“红寇不愧是军营的第一美人,连你都知道她过去的身份。”
第一美人,让谢晅记住的不是“美人”这两个字,而是“第一”这两个字。他只对名次感兴趣。谢晅斜睨她一眼,目光里全是掩藏不住的阴冷情绪:“莫非身份只是幌子,御史大人当真看上了这位第一美人?”
季语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性子,正色道:“我有我的思量,她的身份确实于我有用。你放心便是,红寇不会威胁你我之间的共同利益,我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背叛你。”
谢晅对上了她的目光,怔了片刻,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声音有几分刻意的冷漠:“大人一向理智,断不会做出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蠢事。”
季语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淡淡道:“不提这些了。你整日呆在营帐里,是不是闷得慌?”
“还好。”
也是。谢晅平素不喜热闹,如今自己一个人呆在营帐里,倒是乐得清静。季语从腰间拿出一只锦囊来,随手扔给他:“在帐外瞧见一群萤火虫,我随手抓了几个给你,替你解解闷儿。”
谢晅解开锦囊,里面赫然是几只走投无路的萤火虫,尾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他不解问道:“此物如何解闷儿?”
季语一时语塞,半晌,懒懒道:“因为……会一闪一闪的亮?”
季语说着微微偏了偏头,整个人都浸在午后的阳光里,模糊了五官的棱角。
不是萤火虫会亮,是她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