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李云安与李云鸿二人之力,竟让他们撑到了李云深来援,医师在混乱中一哄而散,只捉到几个?学徒,就连药材也被李云安付之一炬!
若非如此,他不会一气之下下令放火烧山。
这些人都该死!
李云霁剧烈的喘息片刻,终于哆哆嗦嗦的从衣袖里摸出一小?瓶药来……
制不出解药,那群蠢材只想出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以毒攻毒,以更烈的毒压制原本的毒,每服用一次毒性?剧烈一倍,体内积累的毒素越积越多?,直至最后毒发身亡……
所以,他要赢!他必须赢!赢了才能下诏集天下之力找寻解药、名医,这天下这样?大!他手中有此□□,他不信找不到一个?能解此毒的人!但现在不行!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毒已?经侵入肺腑,不然到时军心涣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摸索着往前爬去,再等一会儿,等着药性?过去了,这一回就算熬过了……
无人知道帐外一双眼冷冷看着他在地上爬行,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失望、嫌恶最后归于一片冰冷。
——彻骨的冰冷。
大火从前山烧起,火势冲天,已?经烧了七天,整片山林都犹如人间地狱,四处都是断臂残肢,动物的尸体中混杂着零碎的士兵的尸体,火在血中燃烧,整片山林都在迅速的被火势吞没。
火势凶猛,已?非人力所能快速扑灭。
李云深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他甚至不能确定?李云安是不是早已?葬身火海。
他在祈山前愣了半晌,而后忽地策马直奔后山,山后是蜿蜒曲折的江水,雪白的浪花一下接一下的拍打着陡峭的崖壁,与山前烧红半边天的景象截然不同。
崖壁高险,一开始岩石触手还带着江水的寒冷,越往上就越烫,哪怕隔了半座山也依然你感受到这场大火的来势汹汹,高处开始飘落飞灰,一缕一缕裹挟着滚烫的火星,掌心被烫起燎泡,不时落到脸上,而高处楼阁终于越来越近。
幸而大火已?经还未烧到山顶,但也越来越靠近,热浪自下而上扑在面颊上,发烧被高温烤的微微卷曲。
——山顶异常寂静。
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人一般,沿途都是尸体,并?非死于他人之手,有自尽、自焚、有被乱箭射杀,越往里走就越让人心惊。
七天。
眼睁睁的看着大火从山脚下烧到眼前,想象着自己被活生生烧死,眼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这该是多?绝望的事。
肯定?有人想从后山下去,但李云霁之前必定?派人守着崖下,进行射杀,当然,山上也必定?有所反抗,李云霁攻不上去,同样?的,山上之人也下不来,看眼前这副景象,若他再来晚一刻,李云霁便已?胜了。
——可他恐怕还是来晚一步。
李云深僵了许久,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竟与李云鸿在京中的清心观相似,大火舔舐上楼台一角,三清神像下跪着一个?披头散发之人。
宽大的衣袍盖在身前,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人,肩膀微微塌陷下去,火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身后是明?明?灭灭的火星,火海在他背后蜿蜒绵亘至于天际。
借着几乎要将长夜照成白昼的红光,李云深看清了他怀里的人。
——李云安。
脸色苍白的可怕,就那样?安静的卧在李云鸿怀中,衣襟崭新?,仿佛只是睡了过去,然而任凭炙热的飞灰落在他眉眼,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子,先皇最为?愧疚恩宠的殿下也未再皱一下眉头。
只有身边的人,不厌其?烦的用衣袖轻轻擦拭他微阖的眉眼间落下的那一丝飞灰。
李云深莫名觉得心脏骤缩了一下。
“你来了。”李云鸿的声音沙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没有起伏没有任何的波动,用那样?冷静的仿佛是交代后事的语气轻声开口。
“王府后山十?里坡下留了东西?,江南与云安母族就劳陛下照顾了,不求飞黄腾达,但保一命即可。”
沉默许久,他慢慢回过头来,朝李云深笑了一笑:“云安本是叫我照应江南,可我恐怕是要食言了。”
“——云深,日后劳你善待江南士族,这是我和云安最后的心愿。”
遗愿……
李云深竟然觉得眼前有些虚幻,他为?什么,总是差了一步?父皇母后青吾子仪,现在就连云安他都救不下,他永远都只能这样?看着一个?又一个?他在意的,重要的人,在他眼前濒死绝望,却不能伸手把他们拉起来。
一时间只觉心血翻涌,喉间竟翻出些腥甜,他这些年明?伤暗伤不在少数,前些日子郑殷那一顿也未好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身子晃一下,而后突然被人从后紧紧抱住,满是燎泡是双手颤抖着环在他腰上,谢青吾的声音由远而近,清晰的响在耳边:“殿下……”
那样?深切的惶恐不安惊惧,让李云深几乎坠至深渊都神智又缓慢的回来了一丝,几乎是颤抖的攥住谢青吾抱住他的手,仿佛只有那样?才能支撑着他不至于立刻倒下。
——他不能倒下,他身后是这整个?天下,无数人的性?命系于一身,他不能弃所有人于不顾。
——他不能。
他缓慢的就着身后人站定?,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而后看见李云鸿在听见声音之时微微僵直的脊背,许久,抱着李云安转过头来,跪下。
不,不是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