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进城的?某一日同杨子仪喝醉了,去过流云居一回,他喝的?烂醉,杨子仪在?后捧着酒坛子晕晕乎乎的?问他:“老大,你去哪儿?”
他没回答,外面下?着雨,天已经黑了,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他是醉了,企图过来拉他,被他接连踹了之后就?只敢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
流云居已经早早熄了灯,身?边人见他过来忙准备去开?门,他没让,自己踉踉跄跄的?推开?了门,踏着雨水走了进去。
谢青吾已经睡了,他冲过去从后把人抱住,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侧,喃喃着喊:“青吾……”
谢青吾浅眠,听见声音时就?已经醒了,抱着被子瑟缩在?角落里,被抱住的?瞬间就?开?始哭叫,疯了一般的?挣扎,手脚并用着厮打,却在?他出声的?时候陡然安静下?来。
然而还是抽泣着的?,却并不挣扎着打他了,只是断断续续的?喊着:“殿下?、殿下?……”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人,只能摸索着想要?确认,李云深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炙热的?唇舌压下?来,有力的?臂膀困住他的?腰,下?一刻,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撕裂开?,露出苍白消瘦的?胸膛。
“殿下?……”
李云深冲进来时并没有关?上门,院子里远远跪着一圈的?人,雨声混合着惊雷声传进来,勉强遮住衣衫破碎和隐约的?呜咽。
这?一场荒唐持续多久李云深记不得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今年第一场春雨已经停了,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下?来,落在?谢青吾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
衣衫半褪在?臂弯里,露出里面大片青紫相间的?肌肤,从脖颈往下?尽是吻痕和齿印,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有些脆弱处已经被咬破了,渗出些血痕来。
身?下?更是一片狼藉,锦被上落着深深浅浅的?血迹和欢好过后的?痕迹,谢青吾瑟缩着躲在?他怀里,两?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大概还是疼的?,蜷缩成一团往他怀里靠着。
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发了疯,与其说是同谢青吾好,还不如说就?是在?发了疯的?折磨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心狠。
谢青吾身?子差,被他弄的?狠了瑟瑟发抖的?哭,却也只是呜咽着,不敢伸手去打他,疼得厉害的?时候就?哭的?断断续续的?喊殿下?殿下?救我。
——他怎么会救他呢?
他不会去救他,这?恐怕是最为悲哀的?事了。
后来谢青吾越发受不住,最后神志不清的?喊着他直到晕过去,醒过来时又慌的?四处去寻他在?哪里,凑过去拥住他。
他刚刚睡下?并没有多久,鼻翼上还有一些汗珠,凌乱的?长发贴在?额上,看着可?怜又柔软,李云深撑着额头,几乎是有些怔愣的?看着窗外,阳光明明并不热烈,他却莫名觉得刺眼。
起身?时已经是傍晚,谢青吾紧紧抱着他,他一动便醒过来了,急切的?想跟着他起身?,却不知是牵动了哪里,疼的?叫了一声,眼泪几乎都要?下?来了。
离开?时被他扯住衣袖一角,他不敢用太大力气,却又不肯放开?,李云深走一步他就?在?后面拖着身?子走一步,李云深不回头,仍然往前去,他就?赤着脚几乎是赤/裸的?跟着他。
他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昨夜太过分,他走不了路,腰上撑不起来,差不多就?是在?地上慢慢跟着他爬行,膝盖磨蹭在?地上,跌跌撞撞。
院子里跪了一个院子的?人,听见脚步声稍稍抬起头来,李云深在?那瞬间突然转身?抓住那人牵住他的?手,把人严严实实遮进了怀里。
“放肆!”他声音不高不低,让人听不出喜怒,所有人却都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他已经渐渐有了威严,不是战场上的?杀气,而是,威势。
把人按在?心口的?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样难受的?,悲哀的?,绝望。
“殿下?……”
他仿佛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在?,眼里只一心一意的?装着他,声音还带着不敢确定的?微微犹豫,他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在?乎,只会不厌其烦的?喊,殿下?……
李云深把他抱回去放在?榻上,走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恍惚,身?后的?声音微弱,谢青吾仿佛是准备跟过来,吃力的?爬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回头,他说了什么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仿佛是哄着他说下?次再?来看他。
那个傻子就?傻兮兮的?笑?,很乖巧的?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来,朝着他傻傻的?笑?。
天光炙热的?可?怕,呼吸之间却尽是凉气,杨子仪等在?流云居外,看见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怎么样?”
李云深就?看着他,却仿佛是透过他看着什么旁的?人,许久许久,却只是安静的?往前走。
积了一天的?事物都需要?他处理,杨子仪虽然可?以?帮着他打理,但这?个时候某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做主。
处理完事物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杨子仪敲了敲门提了两?坛子酒进来:“宋城路上受了些伤,年大夫不许他喝酒,就?剩我们两?个了——接着。”
李云深和他沉默着灌酒,烈性的?酒烧过咽喉,嗓子都发哑,最后醉的?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才喃喃着道:“他确实是疯了……”
那么精明的?人,哪怕是大夫说他疯了他都不肯相信,特意装作醉酒去羞辱他,折磨他,欺辱他,这?些天里谢青吾身?边经了多少的?人,他自己都不清楚,所有人都说谢青吾疯了,他不敢相信,最后只能自己去看。
如果谢青吾当真是装疯,那么这?个世上大抵也只有李云深能牵动他,他昨夜没有喝醉,他那么好的?酒量,这?么会醉呢?
他确实是无比清醒的?,折磨了他。
再?往后的?一个月,再?也没有谢青吾的?消息传到他耳边,他忙的?脚不沾地,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李云霁一路匆忙下?了江南,李云安的?封地闭塞,现在?情况不明,李云安到底是归顺了李云霁还是——
皇城里还有李云霁的?亲信,要?一一拔除还需要?时间,还要?安抚百姓,安置官员,兵力驻扎,大小事物繁杂,他几乎没有片刻得以?停歇,还有那些重臣不停的?进言,要?他早日继位。
他却还不想,即便父皇的?遗诏已经由宗室检验后告之天下?,他还不想,这?么快就?登上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
他这?样的?忙碌,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在?意一个疯子呢?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个余孽。
其实开?始的?时候朝中有声音说理应杀了谢青吾的?,只是后来顾忌着整顿兵马的?青州,再?加上他确实已经疯了,才慢慢没有人提。
——直到郑殷上京。
所有人才终于记起,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谢左相,其实还活着,哪怕疯了,却依旧还在?新皇的?王府,继而记起,他曾是这?位新皇,明媒正娶的?王妃。
郑殷是瞒着所有人来的?,直到到了皇城门口,才终于递上折子,而后跪在?了城门外。
父皇的?旧制,武将?无诏不得上京,此刻跪在?皇城外跪地请罪,却是用的?救驾来迟的?理由,郑氏世代驻守边疆,为国捐躯者?数不胜数,此刻他这?样跪在?城门外,若是处理不好,日后难免叫武将?寒心,在?民间对声望有损。
郑殷。
李云深拿到折子的?时候不由得发了一会儿怔,他与郑殷,曾经是棋逢对手,后来是惺惺相惜,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变成这?般模样。
此刻,他跪在?皇城外,在?天下?人眼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跪地。
哪怕当年的?父皇,都未曾让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受此折辱。
李云深过了许久,才终于寻回神智:“他了?”
杨子仪不在?身?边,新来的?人是户部的?一位侍郎,听见他问踌躇了一下?,还是不解:“王爷,是问——”
李云深没有再?理会他,自己起身?往后院走去,他一开?始还是沉稳的?,走的?并不快,越走却越觉得窒息,脚步渐渐加快,等推开?流云居的?门时,身?边跟着的?人都已经远远落在?了身?后。
院里没有人,早年种下?的?那颗海棠已经枯了,没有人照顾,没有人看着,仿佛是已经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在?某些瞬间,他甚至在?惶恐,谢青吾是不是已经——
他不许任何有关?谢青吾的?消息传到他耳边,不许任何人提起他,他明明答应过他会来看他,却还是骗了他。
慢慢的?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待见他,在?这?样新旧交替的?时候,没有人不懂得审时度势,他一个疯子,会过的?怎么样,他竟从来没有想过。
——亦不敢想。
推开?门的?时候有灰尘扑在?他脸上,屋里有雨天的?霉味,潮湿之中还有一丝苦涩的?药味,却唯独没有人。
——没有人。
李云深站在?门口,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冷静的?面皮终于缓缓崩裂,露出罕见的?暴怒之色。
郑殷是为了什么而来不言而喻,谢青吾却在?这?时候不见了,李云深几乎把整个皇城都翻过来了,最后竟然准备调兵挨家挨户的?找,最后才在?陈林的?府上寻到了人。
陈林亲自把人送回来,拉着年大夫跪在?成王府门前。
人还在?马车里,李云深撩开?车帘时就?看见他烧的?通红的?一张脸,人还是晕乎的?,身?上烧的?发烫。
伸手准备抱人的?时候年大夫嘀咕了一句:“连着被子一起抱出来,风寒,本来就?傻了,再?烧一会儿直接死了倒也好。”
年大夫算得上是世外高人,一身?医术哪怕是太医院众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二,李云深的?手太医全都无能为力,他却有把握医好,唯一令人无奈的?大概就?是他喜怒无常,且不爱权势,为人又有些刻薄,哪怕是对着如今天下?尊贵至极的?人物,也同样能出声嘲讽。
碰到谢青吾肌肤的?那一刻,李云深被烫的?指尖一缩,他还发着高烧,身?上冒着虚汗,在?马车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他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谢青吾抱到了自己榻上。
年大夫过来诊脉的?时候他握着谢青吾的?手,看着他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勒痕,半晌才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不慎落水,偶感风寒,”年大夫嗤了一声,”你怎么不看看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他两?手攥的?很紧,隐约可?以?看见手心里握着东西,却怎么也掰不开?,若是用蛮力自然是能拉开?的?,但——
“可?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