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首封耸耸肩。他不是咒术专家,多亏《迷古道》上的咒术专栏才知道一些咒术知识,知道咒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系统有条理地阐明咒、恶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如让他说说踏空的升天原理。
“谁知道?这种恶咒不会轻易消散,也许还能隐匿或转移。它就象……心魔吧。”虢首封反复咀嚼着“心魔”两个字,不清楚为什么心魔会从一堆形容词里蹦出来,可他觉得,再没有比“心魔”更恰当的比喻了。
“象心魔一样难以根除。”
心魔是地里的野草,烧没拽没,但凡还有一条根须藏在土里,来年春天就能滋滋地长。
虢首封勉强压下满肚子躁气,低声对易云嫦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说话。”
如果她一辈子没有声音该多好?他打定主意易云嫦一辈子发不出声,他做好打算和她一辈子耐心比划;吞口家长也信誓旦旦地肯定过,她身上封咒一辈子也除不掉……他信以为真。
“幻境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你身上的咒印?”
虢首封眼角余光看见易云嫦低下头,以为她自己也不明不白,便叹了口气,闭闭眼,强迫自己先冷静再重新谋划。
如果解开了封印,她就不仅仅是个会说话的正常人。之前的打算得作废。要再想从古潜、从联合部队手里把人扒拉出来,难度得上升好几百倍。
想到了古潜,就想到古潜被测试仪电光照亮的脸,想到那一张绝望到宁静的脸。
……顶多一年。
……没有超级醒族支撑,灵界,就完了。
……谁都活不了。
墓地岛上的幻境又是另一记重锤:从地渊空里爬出来的行尸,奔向行尸的军人,和摧毁地渊空的炸弹,都在动摇虢首封的抉择。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是虢首封那样率性的人,也第一次把国大于家、界大于国的问题摆上首位。
如果易小狗真是众人所期待的唤醒者,那么除开她之外,另一个关键则是被唤醒的醒族。
虢首封沉默了很久。
古希道还没有摸清门道:“咒印隐藏转移?那我们如何确认它是否消失了?”
“有一个确认的办法。”虢首封低声说。
“什么办法?”
“让她说话。”
“哈!”古希道还以为虢首封能提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好建议呢。
虢首封走向易云嫦,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如果真的是你,那么你身上的咒印再怎么强大,也无法阻止你说出那句话,对吧?”
易云嫦:“?”
古希道也是一头雾水。“夜三哥,哪句话?”
虢首封目光闪烁:“天意。”
不止是古希道,易云嫦也不明白。
“来,你说我听……‘醒来,虢首封’。”
易云嫦眼前爆出一片白光。
古希道震惊:“夜三哥!”
唤醒者的祭语能拿来开玩笑,随便乱说?!
虢首封捏紧她的下巴,不让她撇开脸回避他。“说。”
易云嫦猛烈地摇头,她手语比划:“我、你一起,不是让你觉醒,我不要你、你去古战场!”她在他胸前画上一个惊叹号,然后重重一拍。
醒族需要上古战场,古战场是全灵界最危险的地方。地渊空、行尸,还有飞天坠、怨灵,这些东西光看一眼,就足以让太平盛世里的灵界人胆寒恶梦。
古希道在后面跳脚:“她不可能是唤醒者!她只是一个哑巴!”
虢首封盯着易云嫦,笑着说:“嗯,我也觉得她不是。”
易云嫦猛点头。头点着点着,突然甩出一滴泪。
虢首封固定她的脑袋,把她眼角的湿意擦干。他靠过来,近得离谱,温热鼻息全呼在她脸上,柔软的眷恋不去。“我也希望你不是唤醒者。可是除了我,有几个人会信?今天不信,明天、明年、等灵界乱起来的时候,还有谁不信?”即使心里不信,还是会抱着一线希望把她丢下去。
何贞姑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长,他能把她护周全多少次?只要有一次没护好,她就会从悬崖上掉下去。
易云嫦飞快地比划:“我不要你做醒族。”
虢首封狠狠抓住她的手。易云嫦吃痛,皱起眉头。他直接盯着她水漉漉的眼睛挑明了说:“我不想做什么醒族。”醒族那种为了天下苍生完全自我牺牲的角色一点也不适合他。他是那种哪怕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也要收一笔信用点,绝对不做无劳功的人。
“可是我更不愿意看见你做别人的唤醒者!”
易云嫦呆住,颤抖地比划:“有什么不同?”
在古战场周边的基地里,醒族和唤醒者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出没。旁边坐卧在病床上的程老太太,就是醒族与唤醒者的后裔。光想到这一点,再联想到更深远的地方,虢首封的眼睛就红了。他目光渐渐变得凶狠起来,好像要把易云嫦囵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