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取过名字。
就再也没办法硬起心肠做该做的事。
秦婉开始涣散的双眸蓦地睁大。“一、百、八、十八!”她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数字。那张即使布满污血,一直一直柔美恬静的面孔然后扭曲了,对不准焦距的双眼冲着古塔的方向透出怨毒的光芒。“你明知不成功,还让他去送死!”
这也是他在军事会议上反对九大地主的说辞。可是,没有人采纳他的意见。灵界耗了一千年,已经不想再在古战场上再耗个一千年了。事实上,厌战甚至是厌世的情绪在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空前绝后地涨了上来。虽然是总司令官,古塔也不得不对代表整个灵界的地主们妥协。他明知“献祭”行动会再次遭遇滑铁卢,却不得不亲手摧毁象征希望的终极王牌。
古塔咬紧牙关,忍耐了半分钟才回答:“我们以为,醒族总有一时半刻可以无所不能。一个不成功,累叠上来,总有一个超级醒族能撞出大运。”
秦婉的嘴激烈地开开合合,除了淌下血丝,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她脸上充满了仇恨。
古塔对她的仇恨视若无睹。“如果,如果是有一点点感应,一点点就好……请你告诉我,下一个能唤醒超级醒族的唤醒者是谁?在哪里?”
虽然对秦婉了解得不多,但古塔依稀记得曾搏归曾经提到,他的唤醒者拥有超一流的直觉。他现在走投无路,在绝望的烂泥里越陷越深,连一个死人也不肯放过了。他拼命托起秦婉的头颅,拼尽全力地感受着她越来越薄弱的呼吸。
秦婉一声不吭。
古塔哽咽了。“求你……”
整个中央指挥室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啜泣的声音。
“秦婉,看在曾……阿归的份上……”
“你、没有资格、叫他。”
是的,没有资格。这一点,古塔自己也认同。他背对着所有的人,独独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女人,巨熊一样伟岸的身躯现在可怜的缩成一团。他的泪,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滴、两滴,打在秦婉的脸上。
他再把秦婉的头举高一些,耳语般地轻声道:“如果他不是醒族,你和他说不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随便蜗居在哪个角落里,和和美美地生活到老。”
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听到古塔的低语声,表情逐渐打开,露出一线松缓的憧憬。
古塔心痛如绞。“秦婉,我们家历代驻守古战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我的侄子们都已经……我还剩一个孩子,不想连他也……”
秦婉迷茫地望着天花花。古塔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脸。不敢相信,堂堂联军最高指挥官竟然沦落到博取同情的地步。他觉得自己是个骗子,非常坏心的骗子,不断地呢喃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军医们冲进来,七手八脚从他手里夺走秦婉,资历最老的那位匆匆一扫,便惊恐地抬头:“司令官,她已经……”两个人四目相对,老医生嘴角翕翕,半晌才重重低下头去,厉声喝道:“快救人!”
古塔退后几步站停了一会,然后才拖着沉重步伐走向门口。他面无表情的皮囊里充满了绝望的波涛,走一步便惊天动地。行动失败了,黑夜没有迎来曙光。但时间还在流逝,日子还得继续,明知空气有毒,人还是离不开它,只能苟延残喘迎待末日。
“夔地、沙市、易云嫦。”
古塔一顿,飞快转身。秦婉躺在地上,偏着头与他目光相接。一种正被死人注视的认知,让古塔打了个寒颤,他逼自己站定,半步也不后缩。秦婉喘息着,气若游丝地说:“她,会知道。”
“知道什么?”古塔轻问。
没有回音。古塔又静候了一会,直到老军医冲他摇摇头,他默默地凝视着秦婉,就象刚刚默默地注视着满屏幕闪烁的雪花点。随后,他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开。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古塔的身体里又重新注入了生气,他的身形重新高大起来,整个人犹如活动的巨塔,无论走到哪都是军队的座标物。
他一边走,一边吼道:“快通知夔地沙市戒严,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下一个唤醒者已经出现了,叫易云嫦,人在沙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