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突然加速。
鬼命花的黑尸水吐在地上,瞬间蚀出一线深坑。吐完了,好大一朵花缓缓挪头,扭颈追着归火和常见喜逃走的背影。
“不好。”有人担忧地喊:“它这回再吐黑尸水就吐在易千身上了。”
这个担忧是有理由的。
易千躺在闽清珊的防御罩旁边,而缀有大鬼命花花朵的主藤茎蔓正是从闽清珊防御罩里探出来的。三者之间有主藤蔓和无数细藤蔓相互勾联,造成密不可分的假象。鬼命花还在痉挛,如果透过眼影仪观望,会发现三者之中以鬼命花为首,实力数字都在上窜下跳,波动的频率正好与它痉挛的程度相同。这就好像一个得了痢疾的病人,在病情症状没有平息之前,谁也不能保证病人就不拉肚子了。说不定下一秒,鬼命花又会吐口黑尸水。
易千悠悠转醒,朦朦胧胧中听见通讯频道的喊叫声。他挣扎着想要爬离。鬼命花朝他探出更多细藤,把他捆缚在自己脚边。绿叶青藤罩住他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只眼睛慌张地朝外张望。
常见喜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救我。”易千的眼睛惊恐睁大。
常见喜的眼神则过份冷静。他打量易千的模样就好像在衡量砧板上的鱼是不是死透了,有没有必要再丢回水里的必要。两个人静静对视了十几秒。常见喜的耳朵里嗡嗡嗡的,仿佛有一群蜜蜂在跳八字舞:吵闹、叫骂……中间钻出一声模糊的“救他”。就是这道声音,与他心底一根轻弦不谋而合。常见喜当即行动起来。
归火肩上一轻。他错愕止步回头,浓浓的眉头差点飞出天外:“常十,你有病吧?”
常见喜送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更多人在现场直观,在场外透过大屏幕看见了常见喜的惊人之举。
“常十!”
常见喜几个残影后就站到了鬼命花身下。在鬼命花弯腰低头的霎那,他抢过易千往后撤。
易千身上缠着数不清的细藤瞬间绷紧,却没有断。常见喜反向拉人,用力过猛,听见一堆缠藤里“咔嗒”一响,然后易千嗷的叫了一声。
常见喜:“……”这男人缺钙?他再和鬼命花抢人,不但能把易千一根骨头抢脱臼,还能易千全身骨头拉长三寸。不得已,常见喜只能召唤己方英雄:“虢三!”
无数踏空刃,流光似水般他身后涌出来,涌向前方。这些微微反光、扭曲了空间的透明气刃看似抽芽暖风般无害,一旦落在千丝万缕的藤蔓上,立刻变作了见血封喉的利器,只轻轻一碰,便把藤蔓切断,片片削薄,削成了金色游离的魂光,冉冉飘浮,逐渐消失。
但是也有几根藤蔓格外坚韧,好象是鬼命花压箱底的宝贝,无论来多少锋利的踏空刃,扑在那几根细细的藤丝上,也只是往藤蔓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似的。气来了,气没了,藤还是藤,没断。
鬼命花开始新一轮的抽搐。
常见喜江湖浪里浪二十多年,这会儿真真切切又感受到一番腿真软的滋味。他冷汗涔涔地问:“虢三,你行吗?”
“我劝你放弃他自己逃命。”虢首封说。
易千一只脚已经在两相争夺之间废了,暂时不能用了。他整个人早已经痛醒,这时又听见虢首封在后面闷闷地劝常见喜放弃,顿时急了,腾出一只手死死把住常见喜的手肘,目含水光,哀戚戚地看着常见喜摇头:我不想死,别放弃我。
“常十,”姬覆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出来。
整个频道本来就嘈杂,如果不是特别熟悉姬覆的声音,很难在第一时间从一片纷纷攘攘的背景音里把他的声音单独沥出来。就算如此,此时在常见喜的耳中,姬覆的声音也象飞过千山万水后,从原体上拉出来一根越来越细的丝,随时会断的那种。中间有一个相似的声音叠加着,最后变成了两个姬覆站在对面不同的山头上朝他喊话一般:
“放手,常见喜。”
不,不能放。
“他身上有和你的同源的物质,再不放弃他,迟早要在他身上吃个闷亏。保住别人之前,先保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