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享受现在的谈话,她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目光锐利起来,就像要穿入他的内心去,继续道:“不过既然你我开诚布公地谈了,素弦倒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上一说。莫说我和二少爷现在没什么,倘若我是真的动了心,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反对,哪怕万劫不复,照样拦不住我。我虽是小女子,这点胆气却是不缺的。至于霍先生信与不信,就只能将来再看了。”
她玩味般地审视着他,他也知道她在嘲笑他的胆小和懦弱,他觉得自己活该被嘲笑。
她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又道:“其实我看得出,霍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却想不到那段旧事竟是这般沉痛。霍先生这份苦心,倒真是令素弦感动。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转告二少爷,让他明白您这份心意。”
“不,你不必告诉他。我知道他的秉性,他一定不会高兴我单独约见你。”霍裔凡道。
“好吧。”素弦微一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的谈话,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起了身,从挂钩上取下外套:“我送张小姐。”
走下楼梯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亲手揭掉自己已然结痂的伤疤,半遮半掩地展现在她面前,她强烈地感受到那种痛是真真切切的。是的,她很痛快,但那只是一时的,因为他的痛,何尝又不是她自己的痛呢?
她看到他的脸僵硬着,整个人失去了平时的神采,似被抽了魂魄余下的一个空壳,突然就觉着,也许,他真的有不可明说,抑或,不能与外人道的苦衷?
她拼命地想从脑海中抹杀掉这样的想法,于是不由加快了脚步。
后来在茶楼的门口,三两来去的客流之间,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之前我们见过面,是不是?”
霍裔凡愣了一下:“哦,是那一次?我还以为张小姐不记得了呢。”
她此时恨不得狠狠捶自己一下,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轻烟阁那一次,着火的房间外,是不是他救的她,有那么重要么?那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平白要增添了许多误会。
好在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于是她含混答道:“嗯,也许吧。”
她心乱如麻,转头向街面的车马望去。
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疾驰过来,还未停稳,只见霍裔风旋风似的跳下来,一眼便望见他们并肩站在那里,顿时怒火中烧,将素弦一把拉到身后,厉声质问道:“大哥,你究竟想怎么样?我说过,有什么事冲我来,你怎可以为难一个小姑娘?”
他不容大哥解释,关切的眼神盯向她:“我大哥他对你说什么了?不要怕,万事有我。”
她的脸色泛了微红,望了一眼身边的霍裔凡,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
霍裔风恼恨地看了大哥一眼,拉起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们并排而坐,街道两旁的灯火城市从车窗一闪而过,她转头望向他,他怒气未消,胸口仍在微微起伏。
他如此愤怒,生怕大哥说了什么直白的话会伤害到她。原来是这样一种爱情,这般深刻,她心窝里忽然就暖暖的,一股温情涌起,身体轻轻后仰,慵懒地倚在靠背上,歪着头看向他:“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到那里,我保证,你的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
她的美眸这一刻充满柔情,浅浅的笑涡让他糟糕的心情登时晴朗起来,是那种暴雨洗涤后明媚清新的初晴。
他们来到郊外静谧的江畔,夜幕中的草坪沐着月光,如披着软纱的美丽新娘,依稀可听到鸟鸣和蛐蛐叫声的动人交响,别有一番宁静而神秘的意趣。
他们沿着河堤并肩走着,她忽然惊喜地叫道:“快看,那里有船呢。”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江边木桩上果真绑着一条小小木船。
他走上前去便要解开船绳,素弦笑道:“没有船家,可怎么开船呢?”
他抬头冲她眨了眨眼:“今晚,霍二少爷亲自为张小姐划船。”
她的眼睛绽放出无限的惊喜,月光下他亦是柔情无限地看着她,他鞠了个躬,像邀她进入舞池一般,优雅地抬起她的手。
他扶了她坐下,取了两只船桨搭好,笑道:“素弦,坐稳了。”他很自然就叫了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她亦是很自然地应了,或许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微妙的改变。
他的动作娴熟地像一个老道的船夫,划得那样稳,小船顺着江流平缓地向下游驶去。
想不到他会划船,还划得这样好。她静静地坐在船尾,托着下巴仰望盛夏夜空的烂漫繁星,时而又笑望着他,他微笑着向她致意,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又继续划着。岸的一边是绵延苍翠的山峦,另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倦了,不由自主地就向一旁偏去,恰好靠在他的肩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坐在她身边,放任小船在江面上自由漂流。
她有些促狭,却没有动,仰望着曼妙夜色,轻轻道:“我给你唱个歌儿吧。”
“好啊,还从没听过你唱歌呢。”他轻轻地偏过头去,脸庞触到她柔滑的发,是丝绸一样的清凉舒服。
她遥望着东方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轻灵地开口唱道:“这一刻请静静地抱着我,再哼那首我喜欢的歌,可惜缘分注定,这样的结果,不是谁的错……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像雨中的花慢慢飘落,最后老去枯萎,只有寂寞,静静地陪着我……”
那是如水夜空中一缕缥缈轻柔的音韵,就像细雨丝丝浸润到人的心坎里去。
她轻悠地唱完了那一曲,抬头看向他,他漆黑的眼瞳深沉如水,双眸中满是细密的柔情,很自然地淌进她的心里。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温婉一笑:“是不是有点太悲了?我喜欢这调子的韵味,过去常常唱给我娘听呢。”
其实,这首歌是姐姐教给她的,她上了美术学院以后,学会了很多歌谣,一有空就唱给妹妹听。
他的身子渐渐俯下,一寸、一寸地向她接近,月光在她清丽的脸庞罩上一层云样轻纱,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地向后靠去,像是躲闪却并未躲闪,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心跳的声音,于是陷入沉醉,那是一种他平生从未体验过的、妙不可言的醉。他终于感受到她令人着迷的淡淡幽香,他们的脸庞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他的心一直狂跳不止,她由于紧张而紧闭双目,她腻如白瓷的肌肤曾给他以无限遐想,她的胸部急促地剧烈起伏,她的唇像是诱人的樱果,叫他难以自控又满怀期待,便那样吻上去,那是一种清凉甜润的奇妙感觉,就像炎炎夏日沁人心脾的冰爽。他的吻由最初的温柔瞬间变得狂热似火,双手情不自禁地把住她的双肩,就那样动情地、不顾一切地吻着,慢慢的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而他胸中的火炽烈有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