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衫褪去后,三娘率先哎呀一声,登时把我从父亲怀里推倒,又拉着父亲退到几步之后。我心下明白,胎记的秘密是保不住了。
父亲不明所以,三娘惊恐道:“老爷快看,婉儿背上何来的胎记?”二娘看了几眼,也有些惧怕之色。底下一干侍婢丫头窃窃私语,颇有怀疑之意。秋熙见状说道:“难怪四小姐能死而复生,又不记得人事,性格大变,如今又出现妖印,哎呀,莫非……莫非四小姐也是妖孽?”
我脑袋里瓮的一声,完了,这主仆三人分工明确一唱一和,想要用妖孽之说置我于死地。在这种迷信的朝代,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三娘得意的看我,吩咐道:“去叫十个家将来,不拘是谁,要那身强力壮的。”她这意思,分明是要我重演裴婉当初的惨剧,我不能,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撑着爬起来,众人都唬的往后急退,我冷眼看这些人,个个都面露怀疑、嫌弃、惊恐、憎恶之情,只有长姐,小纯,锦心站的还算靠前。我心想,若我此时做一个德古拉血盆大口的造型,只怕真的能吓破几个人的胆。不过,好玩归好玩,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坐在地上,背部一阵一阵抽痛,这作死的冬熙还真下的去手。“小纯,扶本小姐起来。锦心,替本小姐赏秋熙一个巴掌!”小纯愣了愣,忙跑过来扶起我,坐到软榻上,可比地上舒服多了。
锦心应了,扬手便是一个脆生生的巴掌,秋熙刚想还手,我怒道:“你敢!这府里没王法了?烫伤了本小姐,不说延医问药,居然污蔑本小姐是妖孽!你一个下等婢子,仗着三娘宠爱,越发猖狂!你若是不服,本小姐便要锦心打得你服!”
父亲他们都傻站着,连三娘都没反应过来,可能他们想不到我这个妖孽居然还能稳如泰山发号施令。
我对三娘道:“三娘你养的好丫头!春夏秋冬四熙都是我母亲从陆府带过来的,母亲走得早,把婉儿托付给你养教,三娘不但不疼婉儿,反而任由秋熙冬熙两个丫头对婉儿肆意妄为,三娘你想想我母亲素日如何待你,你现时又是如何待婉儿?”
三娘正要反驳,只听厅外一阵喧闹,原来是家将到了。众侍婢让开之后,三娘从家将怀里抱过一只金黄色小犬道:“你休想妖言惑众,见识过国师亲养的灵犬之后再做道理!”小犬一跃而下直扑我而来,我虽然不怕猫狗之类,但见它来势凶猛,还是偏身让过一边。
那小犬形状酷似腊肠,毛多而短,只管围着我打转。我看它不像凶恶之辈,便伸手抚上它的背,它微微侧目,露出雪白獠牙,我忙摸上它的下巴,轻轻挠动,它昂着头,舒服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众人见我不怕,灵犬也未有动作,不免惊叹,窃窃之声四起。三娘脸色难看,我趁机对父亲道:“女儿自幼深受父亲宠爱,想女儿七岁那年高烧不退,父亲昼夜守护在侧,是何等焦虑?母亲仙逝,父亲不吃不喝,母亲在世时极爱食樱桃酥酪,父亲见此物与女儿抱头痛哭。这些父亲都不记得了?今日却任由他人指责女儿是不详妖孽,女儿实难承受……”我说到伤心处,不禁大哭,眼泪大滴大滴滚落。父亲见状不忍,正欲上前却被三娘一把扯住。
三娘冷笑道:“你也不必惺惺作态,若真不是妖孽邪祟,可否敢让我刺穿中指取血一看?”我虽不解其意,但无愧于心,便回道:“有何不敢?”三娘命家将将我牢牢按住,拔下头上的一根宝蓝点翠蝶形簪,拉起我的右手便狠狠扎下!
鲜血,一滴滴涌出,红的耀眼惊心。三娘脸色有异,又朝另一根手指扎去,五根手指被她扎了个遍,血依然是红的,并没有她所希冀的颜色。她只管发疯似的扎来扎去,十指连心,我已经痛得几乎昏厥。
长姐见势不好,忙跪下对父亲说:“父亲,女儿虽身居闺中,也听过丫头们说起妖印之事。民间传说妖印乃是蓝色黑色之印记,而妹妹背后的印记呈火焰形状,红的像火。灵犬与妹妹亲近,扎破中指所流之血又俱是红色,一一与妖孽之说不符。还望父亲三思!”
二哥挣脱家将拉扯,不顾腿伤也跪下说:“四妹幼年顽劣,如今九死一生,自然铭感天恩脱胎换骨,性格变化也不是什么奇事。如此便被污为妖魔,着实让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