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与梵珈是下午下山的,待他们到了山下以后,夜幕尚未降临。
这是两人头一次单独出来,梵珈没有带寒叶寺中的僧人,祁婠伊将跟着自己一同出来的宫女留在了山上。
虽然尚未到晚上,可街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多都是推着木车来卖东西的。
祁婠伊算起来出宫的次数也并不多,在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里特地出来过花灯节也是头一次,所以见到什么都稀奇,什么都想要看上两眼。
她看过了还不算,还要递给一旁的梵珈,要他也看上一遍。
祁婠伊的想法很简单,梵珈自有记忆起便没有下过山,仅有的两次下山都在忙碌之中,也未曾好好看一下这街市的热闹欢腾,她想要他也参与进来。
而不是站在茫茫人海当中,却孑然而寂寥。
祁婠伊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跟前,问道:“可以做一个仙鹤形状的吗?”
“好嘞,这就做。”做糖人的师傅应了一声便开始现做,祁婠伊就站在一边看着,还注意了一下梵珈的反应,见他神色未动,祁婠伊难免有些失望。
卖糖人的师傅很快做好了一个,失了兴致,转身将糖人递给梵珈,却不想被梵珈拒绝了,祁婠伊抬头错愕地看向梵珈。
梵珈笑着朝前走了一步,对卖糖人的师傅道:“劳烦,再要一个孔雀的。”语罢便从袖中取出了钱袋子,将铜钱递给师傅。
做糖人的师傅注意到梵珈的打扮,便多看了他两眼,最终乐呵呵地将铜钱收下了。
祁婠伊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道:“好啊高僧,你揶揄我?”
梵珈但笑不语。
祁婠伊气未消,正要强行将手中的仙鹤形状的糖人硬生生喂给梵珈,便听他低声道:“贫僧不敢,孔雀好看。”
祁婠伊又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梵珈这个人怎么回事,分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叫人不好意思。分明这人平日里清冷得很,她说一句话便挑得他耳根也烧红起来,可偏偏偶尔说出来一句话,叫祁婠伊招架不得。
梵珈却像是不知道祁婠伊的害羞一般,又凑近了她,低声补充了一句:“小孔雀还可爱。”
祁婠伊脸上更是红得不行,气呼呼地瞪了梵珈一眼以示警告,随后又装作不在意地转过头,看向正在师傅手中的糖人,嘴唇却不自觉地上扬。
她不知,她这样张牙舞爪的威胁,在梵珈眼里便如同小奶猫亮爪一般,分明没有锋利的爪牙,还要在人前喵喵一番,最后勾得人心痒。
梵珈站的地方,正好只能看见祁婠伊的右耳,小巧白嫩的耳朵下方红得彻底。
方才还能一本正经逗人的梵珈,此时却不自觉跟着红了耳朵,然后默默将视线移到了做糖人的师父手上。
师傅正在做孔雀形状的糖人,一手拿着勺子往石板上倒方才烧热了的糖稀,绘出形状来,浇糖汁用时候的动作很快,随后便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过了一会儿,孔雀形状的糖人便做好了。
师傅拿起来,将新做好的一个画糖人递给了梵珈。
“多谢师傅,很好看。”梵珈看着手中的糖人认真道。
祁婠伊不知怎么,因为他这一句话方才降温的耳朵又隐隐有些发热了。
梵珈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只做不知的样子,拿了糖人跟着她继续往另一边走去。
祁婠伊手中捏着那个仙鹤的糖人,又看了看梵珈,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孔雀糖人,到底没有下口去吃。
只是梵珈原本是合掌立在胸前,手中拿着一个糖人,使得他现在的模样滑稽了不少,祁婠伊忍了忍,最终还是张口问道:“高僧怎么不吃啊?”
梵珈抬眼看她,垂眸道:“舍不得。”
他语调平静,祁婠伊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心开始砰砰砰直跳。
她走到面具摊子跟前,翻找半天,看到其中一个眼前一亮。祁婠伊伸手将摆放着的笑面佛的面具拿了起来,朝梵珈的脸上比了比,笑得欢快。
梵珈颇为无奈,也看到了她拿给自己的面具。
梵珈脸上的表情实在少得可怜,偶尔笑一笑还是被祁婠伊逗的,这笑面佛与他反差太大,祁婠伊最终也没有真的将那个面具让他戴上。
而是重新寻了一个画着猫儿的面具给了梵珈,梵珈很顺从地戴上。
祁婠伊见他一声不吭地戴上,还愣了一愣,随即看着梵珈脸上戴着的白猫的面具便笑了:“很好看。”
梵珈也不知信了没有,总之是没有将面具取下来。
祁婠伊又在里面翻找半晌,找到一个黑猫面具,扭扭捏捏地给自己也戴上,少见地没有非得要梵珈看自己新挑选的东西,给了铜钱就走。
两人带上了面具之后与走在路上稍稍自在了些,或许是有些掩耳盗铃的自在,毕竟梵珈身上的袈裟,还有他头上的戒疤,无一昭告着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