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一晃神的功夫,那个少年已经走远了。
十三听见她在小声说着什么,只是没有听清楚,便问道:“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祁婠伊随口道,怎么可能这么巧在大街上就遇到一个眉心有佛印的佛子。
那少年看着瘦瘦小小的,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祁婠伊记起那日方丈与自己说的话,佛子同一时期可以不只有一个,世上最多会有两个,是先后相承的关系,那那个少年或许就是下一个佛子。
祁婠伊升起了想要将少年寻回来的心思,可她张望了一圈,少年跑得极快,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只能叹一口气,打消了将少年寻回来的念头。
其实十三对集市上的玩意儿并没有多大兴趣,也并非是好热闹,只是常年在宫中阴暗处呆着,见不到阳光。
他们近卫们都是很小就被训练被选拔,经过一次次的磨炼和一层层的选拔,才走到了今天。与正式的兵不同,与皇城外的禁卫军不同,他们在历史上都不会有名字,也会在明面上出现。
所以他喜欢在这种有人气儿的地方转转,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还是个鲜活的人。
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形色各异,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心思,有人情绪高昂,有人低迷茫然,他沉在水底,以为上了岸就不会被溺死。
思及此处,十三冷嘲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十一,以为会和自己有同样想法的十一此时目光冰冷,紧紧跟在祁婠伊身后。
十三笑了一声,他忘了,这人是个不知冷暖的木头。
祁婠伊正在糖人小摊前挑选的时候,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和银铃声交杂,清脆悦耳,隐约觉得有一股香风朝自己袭来。
她转身看去,是一顶装饰装饰华美的马车,顶上与边上全是鲜花,随着马车前行,上头还有花瓣撒下,想必就是味道来源。
寻常马车的帘子都是放下来的,这俩马车不同,小窗的地方就改了,比寻常马车透风的小窗大了不少,帘子也是撩起来的。
抬眼看去,便可看到几个打扮娇艳、眉眼含情的粉面桃腮貌美女子,手中捏着帕子朝外头招手。
祁婠伊不大懂,眼中露出疑惑:“这是什么?”
十三颇为骄傲地解释道:“这是折花楼的花轿,上头坐着的是折花楼的姑娘们,折花楼的花样多了,像这种香车美人的的招子,都是那位花妈妈出的,特地赶在有集的时候,算是另一种招客吧。”他说着,还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祁婠伊,好像在说她连这都不知道。
祁婠伊若有所思点头,然后抬头道:“你之前不是应该在我父皇身边保护他吗?要不就是跟着师父在习武,怎么有机会知道这种事情?”目光锐利,好像已经看穿了真相。
十三干咳一声,才面不改色地道:“咳,这是我在别人那儿听来的,就是朋友多,没有办法,呵呵呵呵。”十三自恋一句便开始尬笑。
祁婠伊全然不信十三的话,一脸“你就编吧”的表情,很快就猜到十三定然是偷懒溜出去玩儿了。
还去了折花楼这种地方。
祁婠伊正要说些什么,却在那花轿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海棠。”祁婠伊轻声将那个名字念出来。
十三闻声也朝那边看过去,果然是上次去寒叶寺寻自己情郎的海棠,此时看着可比之前在寒叶寺上妩媚多了,十三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祁婠伊只是惊讶,却不想海棠听见了她的声音,还听了花轿朝她这边看过来。
“姑娘。”海棠将她身旁的几人看一一眼,聪明地没有点出她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儿?”祁婠伊下意识问道。
海棠倒是没有因为这句话生出其他想法来,只莫名笑了一声道:“我是折花楼的人,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祁婠伊继续道:“你情郎呢?”她话一出口意识到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补充道,“他已经被逐出佛门了,已经下山了。”
他没有来找你吗?这是祁婠伊想问的话,可是目光触及到海棠,她又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来找我。”海棠听出了祁婠伊的潜台词,回答道,面上仍是笑着的,声音却冰冷了不少。
祁婠伊静默了片刻,竟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得海棠笑了一声:“我早就告诉过公主了,这种出了家的男子,最为绝情。”她红唇动了动,分明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没有温度。
“那孩子呢?”祁婠伊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有些后悔,可是已经脱口而出了,她只能指望着海棠没有听见或者不回答。
可海棠偏不从她的心意,道:“当然是掐死了,冷心冷肺的种,留着做什么。”
祁婠伊听着她这样说话有几分不舒服,却又亲眼见了她的遭遇,不觉得自己能够苛责什么。
只是她到底心中空落落的,觉得心口有些沉闷。
最后,海棠挥了挥手笑得更招摇了,坐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见了海棠,祁婠伊最后一点儿玩心也没有了,慢悠悠地往回走。
才到地方的时候,便听见一个男子在破口大骂:“你们不是医者仁心吗?我爹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跟我说什么狗屁规矩礼仪,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药治病?”
男子分明是来求医的,脾气却比谁都大。
祁婠伊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光听了这一句话就不大舒服,走近才也看到梵珈正在认真给排着队的病人听脉,语气温和地给病人讲用药要注意的地方,分明就没有将来闹事的男子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