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婠伊不说话,梵珈便自顾将那本书拿了起来,这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这才明白了原由。
那本说佛后面写着,悉达多不为六欲享乐所打动,向家人请辞出家,家人不同意,后来悉达多王子夜别家人,乘车离开了,而那悉达多王子,原是有妻儿的。
梵珈将祁婠伊扔在一旁的《说佛》合了起来,放在一旁,没有说话。
祁婠伊却像是不愿就这么简单揭过一般,目光直盯着梵珈问道:“你们修佛之人都这么无情吗?”
梵珈摇了摇头。
祁婠伊冷笑了一声:“是啊,在你们眼中,这是为了大道,算不得无情的。”
梵珈没有说,出家之人,斩断七情六欲是最为常见的,可面对那一双清澈的双眼,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故事导致她抄写《华严经》的时候都带着些怨念。
梵珈见她恨不得用笔将竹简洇出一块墨迹来,也不免无奈,在这个时候梵珈才意识到自己的词穷,他通晓佛理,明白大道,却劝不了一个身在红尘中的女子放下这一切,这原本与他的观念的便是冲突的。
祁婠伊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迁怒了梵珈,可她心中别扭,不会同人道歉,只老老实实开始抄经,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那一本《说佛》上,她自打合上了那一本书之后便再也没有翻开过,打算出了佛塔便将其放回藏经阁中。
就在梵珈还有些迟疑的时候,突然听到祁婠伊问道:“高僧的家人还在吗?”
祁婠伊问完这个问题便后悔了,能够在寒叶寺中留着的都是看破了红尘的,其中一部分是辞别家人来的,还有一部分便是在这世上已然没有了亲人的,他若是前一种情况,说出来自己不高兴,他若是后一种,祁婠伊又怕他不高兴。
当然,祁婠伊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是想多了,他说他已经四大皆空,又怎么会为这些事情难过。
不过,出乎祁婠伊意料的是,梵珈并没有立即回答自己,像之前几次问他的小时候一样,他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祁婠伊注意到,梵珈额上的佛印鲜红,似乎是佛塔灯火的缘故,让她恍惚觉着那颗极小的朱砂痣在发着红光。
这种错觉很快消散,梵珈看着那边的舍利子笑了笑,目光温和,道:“不记得了。”
祁婠伊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梵珈说的那样简单,可是梵珈说的又好像不是假话,而且她分明在梵珈眼中看到了意思痛苦纠结,这样的情绪在旁人眼中出现很正常,可若那人是梵珈,便不怎么正常了。
祁婠伊思绪万千,可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道:“高僧早已斩断前尘,如今记不起来倒也算是好事。”
梵珈额上的朱砂痣又恢复了寻常样子,可方才看到诡异的祁婠伊现在已经不觉得那只是个简单的痣了。
祁婠伊怀着复杂的心思低头抄写佛经,现在她已经能够熟悉地抄录佛经了,《华严经》已然抄了二十卷完,习惯了这种生活,她便不觉得这样痛苦。
次日离了浮屠塔,祁婠伊便直接去了方丈院,寒叶寺的方丈祁婠伊只在刚来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而此次过来,她为的也不是自己的事情。
祁婠伊被带进了方丈院理由,这里不大,祁婠伊也没有进里屋,就在院外候着。
等了一会儿,方丈从里屋出来了,身上还穿着和头一次见面相像的红色袈裟,祁婠伊一见这个颜色便想起了梵珈,方丈问道:“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祁婠伊抬眼看方丈,这个深受父皇尊敬的国师看起来无比睿智,又好似藏着深沉的心思,祁婠伊直接开口道:“我觉得梵珈高僧额上的朱砂痣有些奇怪,所以想来问一问方丈。”
方丈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对她不了解这件事情觉得奇怪,又好像了然她不懂得其中意思,良久,方丈才道:“梵珈是佛子,他额上的朱砂痣乃是佛印,自然不同。”
“可是我觉得……”祁婠伊咽了一口口水顿了顿道,“那佛印会发光。”
方丈笑了笑:“当年释迦佛自落地便周身明亮,那佛印是他留下的一滴血,自然也可以发光。”
祁婠伊觉得方丈这个说法有些扯,可想到今日所见又觉得大概是真的,她姑且将这个问题略过:“那梵珈他父亲也是佛子吗?”
祁婠伊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方丈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他似有些不愿言说的原由,祁婠伊见状正要摆手说自己不问了,可由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在这犹豫之间,方丈已经开口了:“是。”
祁婠伊很快便发现了矛盾,她皱眉道:“可是出家之人不是有戒律吗?难不成这佛子还有例外?”祁婠伊从前不好听民间传言,若是听了一定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实在是荒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