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几次转弦,曲调开始平缓,祁婠伊抬头笑着朝梵珈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接着弹。
梵珈听了出来,嘴角也弯了弯。
一首静心曲被她弹得极好,梵珈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一些不平也都被抚平了,这才是静心曲当有的效果。他闭了闭目,将心中所想又想了一遍,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心中意念更坚定。
古琴传来的曲调仍在继续,梵珈闭了闭目,手中的手炉传来缕缕香气,是一种他不曾见识过的女儿香,缠绵温柔,一丝一缕往他鼻里钻,欲反抗又反抗不得的感觉让他觉得手上有些发烧。
曲罢,祁婠伊朝梵珈眨了眨眼睛:“方才听得时候,记了下来,高僧觉得如何?”
“甚好,公主心无杂念,弹出来的静心曲确能抚人心中郁结。”梵珈赞道。
祁婠伊似是不满意他仅有这一句,又问:“还有呢?”
梵珈这才无奈又补充了一句:“贫僧早就说过了,公主聪慧,在佛理上也颇有慧根……”
“别,我只要前半句便够了。”祁婠伊忙拦住梵珈,不让他再说下去,这人真是逮着功夫便劝她学佛。虽是这么说的,可祁婠伊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能得到全大齐最有悟性的佛子夸赞自己有慧根,祁婠伊自然是开心的,可她又觉得自己堂堂顺平长公主,因为梵珈一句夸赞便如此得意有些失她风范,所以她努力将嘴角压下,只露出一个微笑。
宋峥若是看到祁婠伊此时的表情,定然要指着她说她尾巴都翘起来了。
只是现在看到祁婠伊表情的是梵珈,他一直都觉得顺平长公主是个似一团火的性格,这会儿高兴也是,眼睛里头都能闪耀出灿烂的色彩,单纯美好而夺目,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祁婠伊却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梵珈的心思,她弹奏完了便起身,将自己方才熄灭了放在一旁的灯笼拿了起来,欲要重新点燃。
她将灯笼拿在手中思考片刻,又递给了梵珈,笑盈盈道:“可否劳烦高僧帮我点一盏灯?”
“好。”梵珈逃也似的将那手炉放在了一旁,接过灯拿起烛台开始点灯。
祁婠伊疑惑地看了自己手炉一眼,不明白为何手炉会被抛弃,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因为梵珈很快便点亮了灯。
祁婠伊从他手中接过,又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高僧早些歇息吧。”
梵珈点了点头,将祁婠伊送到了门口才自己回了房间。
祁婠伊在梵珈这儿待了这么一会儿也困了,打算回去睡觉,谁知道推门进去的时候鸢尾还醒着,见她回来时手中的手炉不见了的时候,忙又重新给她找了一个:“公主手炉呢?这大冷天的,可冻坏了。”
祁婠伊想说还行,又鬼使神差回了一句:“丢了。”
好在鸢尾也没有多想,真以为是祁婠伊出去的时候心情不好直接将手炉摔了,这种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
祁婠伊捂着手炉进了房间,一路回来手冻得有些僵,这会儿用手炉暖着才好些了,许是夜深了,她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外头小和尚的打更声。
阖了眼,很快入眠。
这日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祁婠伊很少给梵珈乱发脾气了,因她开始乖巧,梵珈也不会冰冷得训她罚她,两人莫名和谐地度过了一段时间,祁婠伊也确实从佛经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祁婠伊也逐渐适应了寒叶寺中的生活,卯时起,上早课,禅坐,抄经,禅坐,晚课,日复一日,她竟也能真的静心禅坐入定了。
一日,晌午饭后,祁婠伊一人在路旁蹲着,不知道研究什么,手中还拿了不少东西,一个小铲子,一个木盒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看不懂的东西。
这条路是去藏经阁的必经之路,亦是去浮屠塔要走的路,而且祁婠伊的衣裳在寒叶寺实在是太过独特,梵珈一眼便看出了是她在那里,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个小沙弥,似乎是在好奇。
梵珈走到跟前,问道:“在做什么?”
他一贯清冷,说话又不爱笑,与他不熟的小沙弥都会觉得梵珈太过冰冷严肃,所以不敢多看他。
此时却不是,祁婠伊忙着手下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回答,后面那个小沙弥便替她应了:“禅师,公主说自己在救花。”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似乎并不赞同此种做法。
“哦?”梵珈挑眉道,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几个黑色僧袍的和尚匆匆往寺门那边去,远处也隐隐传来喧闹声音,不似平日里安静的寺院。
梵珈随手拦了一个往那边去的小和尚,小和尚原本要去寺门口,见拦自己的是梵珈,忙合掌行礼。
“那边怎么了?”
“回禅师,寺外来了一个红衣女子。”小和尚原本带着些看热闹的心思,但自己面前这人是梵珈,便收敛了面上表情,做出一副严肃模样来。
“红衣女子?”梵珈问道,不知怎的,目光往地上蹲着的那个女子瞥了一眼。
“对,说是来寻自己情郎的。”小和尚回了这一句,便往门口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