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柏风卷残云一般扫过杯盘,明夏只能安慰自己,吃得多才干得多,吃吧吃吧。
可是,这云柏,胃口也太大了吧。
无语地望着桌上的饭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消失,明夏同小郎三娘宁玉的反应一样,睁大了眼睛,呆了。
这人,竟比杜礼吃的还多,还快!
还好,她今天想到要给云柏加餐,厨房里还有多余的饭菜,明夏放下筷子,转身又拾掇了一大盘,这回小郎三娘也顾不上呆看了,忙伸了筷子噼里啪啦地开抢,宁玉也顾不上训人,同了一桌大孩子小孩子抢饭吃,这架势,真是千载难遇的火爆。
明夏好笑地看着一群狼吞虎咽的人,觉得也怪有趣的,遥想卢氏在时,谁敢这么没规矩呢?
没规矩就没规矩吧,三娘和小郎明显比平时吃的多,正好补一下近日消瘦的小身板,小孩子正长身体,多吃饭很重要的。
饭后,照样是留了宁玉收拾,明夏带了两弟妹看过杜礼,说笑了一阵,便拉着他们走向屋外。
院里明月高悬,清冷的辉光洒满大大小小的角落,花瓣翻飞,风景正好。
“来,都给我坐好了,开始背诵千字文。”明夏一声令下,三娘和小郎无不正襟危坐,老姐的厉害他们可是都领教过了,小郎曾经耍赖不肯背书,结果呢?
被阿姐禁足一整天!
可真是闷坏了他!而且,当他向娘哭诉的时候,爹爹娘亲还全向着阿姐,谁也不敢为他求情!哼,阿姐就是说书人说的那种混天小霸王,光会欺负人……呜呜,爹娘也不疼他了,好可怜哦。
小郎惨兮兮地瞧了阿姐一眼,只得打起精神,苦思冥想。
“怎么?小郎你又忘记了?”明夏一看小郎这模样,就知道昨天教他的那些,都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免不了又要重复学一回,真是没办法,权作温故而知新了。
“三娘呢?”又教了小郎四句十六个字,明夏便专注起三娘的功课。
其实三娘与小郎的启蒙,早在信都就已经完成了。三娘今年九岁,都已经随她一起在信都的女学堂上过一年的课业,小郎年幼,方才七岁,虽然还没正式进入学堂,但平时卢氏都会教导一些诗歌文字的,所以,二人的功底,都还有一些,明夏教起来便不会那么吃力。
尽管如此,也够费劲了。
三娘懂事还听话,小郎就要威逼利诱全上阵,唉,现在才明白,人民教师这个职业,是多么的神圣啊,因为这,实在不是一般人就能干的活。
三娘现在学的是《论语》,女学堂里,并不会教导这些,毕竟这个时代还是男人当政,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大多数人的观点。
但明夏却不以为然,在她眼里,男女平等早已根深蒂固,即便她从未对男女不等发表过抗辩,但,深植骨子里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除非,会出现更好的,让她认为更正确的观点。
而现在,明夏并不认为,男尊女卑比之男女平等有什么优越性,所以,也就按着自己那一套开始督促三娘读书。
毕竟是刚上了一年学,三娘的字还没有认全呢,想当初,小学四年之后明夏的阅读才能大概完成,因此,对三娘的教导,也不是那么简单。
“阿姐,何为:巧言令色,鲜矣仁?”三娘托着下巴,不耻下问。
明夏组织了一会词汇,便道:“这句话呢,是孔子补充他的弟子有子所说的那句话的,就是昨天我让你背诵的那一段,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三娘说完,脆生生地背出明夏昨日交代的功课,竟然一字不差。
“嗯,不错。”明夏赞叹了一句,便解释道:“有子的话呢,是说身为主子的,要选一些孝悌之辈为下属,因为这些人乖顺,不会违背主人的吩咐。可是孔子听了呢,认为有子这话说的不周全,便补充道,巧言令色,鲜矣仁,就是说啊,那些只是说好话,顺你意,你错了也不会纠正你的人,很少是仁义之辈呢。”
“阿姐,我知道了,是不是,等以后我们家买下人的时候,不能挑那些爱笑的,嘴巴甜的,要挑老实孝顺的?”三娘这回倒是领悟的快,可惜就是偏了。
“非也,三娘,你想啊,爱笑,嘴巴甜的人呢,不一定都是坏人,好比巧儿姐姐啊,她就很好啊!其实好人和坏人,一时之间倒是不好区分的,不过日久见人心,时候长了就看出来。”
“那?孔子这句话?”小丫头有些犯难了。
教条主义误人哪……明夏哀呼一声,只得耐心道:“孔子的话,有道理,但是,不一定是真理。一个人好或坏,需要你用心去看,不能根据一个标准来衡量。就像……就像……”
明夏四处乱瞟,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比喻,正着急,突然看见老杏树下,一个高大的人影,灵光一闪,道:“就像这大树吧,不,就像鲜花吧,有的很漂亮又无毒,我们很爱,有的很漂亮却有毒,还有的不漂亮却可以做药材医人,还有些却既不漂亮又有毒,也就是说,不能用一个标准衡量千变万化的事物,你懂了吗?”
明夏不是幼师,能讲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见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便不再深究,三娘还是个小孩子呢,这样的道理对明夏来说很浅显,对三娘来说却艰深了,一时半会儿领略不了,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