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喂药
柳恩利擦擦眼泪,赶紧上前将崽崽儿抱起来,他拍了拍崽崽儿身上的衣服,看着他脚上穿的歪歪扭扭的鞋,误会是崽崽儿自?己?穿的,老?泪又喷出来了。
“尘儿真乖,尘儿都会自?己?穿鞋了。”
柳恩利哽咽着,笑的特别灿烂。
江雯雯往旁边站了站,不忍心打扰这对艰难的父子。
她抬头看向跟上来的柳明泽,微笑着的柳明泽十分漂亮,眼睛里充满星光,难掩激动的表情和微微颤抖的手指都显示着他正在为?崽崽儿的变化而激动。
江雯雯心中更疑惑了,她现在还没摸清柳府的情况,所收集到的情报都指向柳明泽,然而她实在看不出柳明泽现在的样子有任何破绽,难不成是未来几?年发生了什么,改变了这孩子的心态?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崽崽儿。
柳恩利已经?给崽崽儿穿好衣服,又把鞋子好好穿正,他牵着崽崽儿的手来到柳明泽身边,弯着腰温柔地说:“尘儿,你看谁回来了,是哥哥回来了哦,他还给你带了治病的药,快去跟哥哥打声招呼。”
柳恩利牵着崽崽儿的手,往柳明泽面前递去。
原本安静的崽崽儿突然拧起眉头,抗拒地往回缩手,他在柳父手里挣扎了好几?次,终于?将小手给收了回来,转身跑到江雯雯身边蹲下,把大?灰鸟抱起来,坐在床上自?顾自?的玩起来,谁也不搭理。
柳父有些?尴尬,对柳明泽笑了笑,解释道:“你阿弟还是有些?怕生,你多跟他熟悉熟悉,他就不会怕你了。”
柳明泽点点头,乖巧道:“儿知道了,义父。儿会时长过来看望阿弟,尽快让阿弟熟悉我的。”
“哎。”柳恩利哀愁的模样一扫而空,欣慰的看着柳明泽。
这个家族旁支选出来的孩子,果?然乖巧懂事,性子柔和,心也细腻,日后照顾尘儿,想?必应该也会细致周到。
这也是他选择柳明泽的原因。
柳恩利交代柳明泽在这里好好陪陪柳逸尘后,便匆匆离开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儿子,儿子无?恙,就得赶紧去处理新接下来的生意。
柳恩利走后,柳明泽乖巧的笑容收敛了下来,嘴角轻轻勾起,看着在床上摸着大?灰鸟的崽崽儿。
江雯雯虽然在跟崽崽儿互动,眼神却紧紧盯着慢慢走过来的柳明泽,鸟类的视角是广视野,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她就算不正言看柳明泽,也清楚的将他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
所以柳明泽刚才的换脸,都落在了江雯雯眼中。
一个性格善良温柔的人,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前后换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明明柳恩利在的时候,他乖巧的就像一条大?狗狗,柳恩利刚走,忠犬狗狗的模样就彻底变了味道。
江雯雯说不上来,但直觉就是不舒服。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崽崽儿的反应。
自?闭症患儿虽然思?维与外界建立不起沟通的桥梁,但他们并非对外界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反应,其实这样的孩子,对一个人的感觉反而更精准。
崽崽儿排斥柳明泽,一定是以前柳明泽做过让崽崽儿不舒服的事情,才会让他如此。
如今,房间?里只剩下柳明泽,江雯雯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罐,从?里面捏出一颗麦丽素大?小的咖色药丸,一边走过来,一边递到崽崽儿嘴边。
那药罐她还记得,就是柳明泽所谓的在通州求来的药。
那可真像一颗麦丽素,如果?不是从?药罐里拿出来的,江雯雯一定会错以为?是巧克力?豆,还是上了糖霜的那种。
崽崽儿皱起眉,身子轻轻往后仰,十分排斥这颗药丸,柳明泽见状,笑着说:“阿弟,别怕,哥哥给你换了配方,这颗药不苦了,你看这上面都是糖霜,甜的。”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药丸,将它?贴在崽崽儿的唇上:“哥哥还给你加了你最爱吃的山楂,你快尝尝。”
也许崽崽儿真的很喜欢山楂,他听到山楂的时候身子顿了顿,眼神也落在了那颗药丸上,可随之而来是他更强硬的咀嚼。
江雯雯紧张极了,想?要扑腾起来把柳明泽的手拍飞,可崽崽儿却很用力?的抱紧它?,仿佛在恐惧中抓住了一个让他安心的依靠。
见崽崽儿完全不配合,柳明泽很快失去耐心,他一手掐着崽崽儿稚嫩的小脸,生生掐开他的嘴巴,一手将药丸强硬地塞了进去。
江雯雯怒了,也顾不得弄痛崽崽儿,粗脚一瞪,用力?挣脱崽崽儿的控制,扑闪着翅膀就奔着柳明泽那双纤细的手指叨去。
灰鹦鹉的鸟喙跟钳子一样锋利,撬开坚硬的坚果?壳跟瓶起子开瓶盖一样轻松,面对细嫩的手指,那更是跟啃豆腐一样,吭哧一口就叨出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子。
“啊!!!”
柳明泽嗷地一声惨叫,头上瞬间?疼出冷汗来,他白着一张脸,看着将鸟喙牢牢扎进他手掌的大?灰鸟,又惊又惧地惨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不敢甩手,怕一甩,鸟喙就直接将他的手掌刨开,只能握着手腕一脸苍白地与大?灰鸟对视。
他听人说过,与野兽对视时,不能错开眼神,否则就是示弱,对面的野兽会扑过来攻击人。
江雯雯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翻个白眼鄙视之:你说的那是野兽,我是鸟。
崽崽儿脱困后,低头吐出药丸,起身抱住江雯雯的身子用力?往外一拉,他才不管鸟喙会不会刨开柳明泽的手掌,他只是不开心大?灰鸟跟讨厌的家伙离那么近。
发现崽崽儿的意图,柳明泽脸瞬间?没了血色,惊恐喊道:“别!”
可惜晚了,崽崽儿用力?一拽,江雯雯的鸟喙在柳明泽的手背上,从?内到外深深刨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不要钱一样喷涌出来,柳明泽抱着手嚎的更凄惨了。
二丫头和她的小姐妹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公子抱着血呼啦的右手满地打滚,尘少爷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只鸟喙上沾满血的大?灰鸟。
名唤秋兰的小丫鬟看到血,两眼一翻晕了。
另一个叫春香的胆子却很大?,看到一地的血也只是惊了一下,立刻提着裙子跑出去了,边跑边喊:“不得了啦,快来人啊,大?公子受伤了。”
云二丫小脸也吓得发白,看了一眼地上打滚的柳明泽,转头就奔向了崽崽儿身边,紧张兮兮的上下打量他:“尘少爷,你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
崽崽儿呆呆的,扭过身将江雯雯藏起来,一下一下摸着她。
云二丫从?他藏的并不掩饰的缝隙看到了大?灰鸟嘴上的血迹,再联想?到地上受伤的大?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丫头自?怀里掏出粗布帕子,从?崽崽儿腋下伸过去,把江雯雯鸟喙上的血迹飞速擦干净,然后抽-回手,转身扑到柳明泽身上,手里沾血的帕子准确的盖在他受伤的手背,那块洗的发白的粗布帕子立刻被血侵透了,根本看不出之前擦了什么。
云二丫抱着柳明泽受伤的手,让帕子沾上更多的血,眼泪疙瘩噼里啪啦往下掉,哭得鼻头都红了,她一抽一抽地哭着:“大?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坚持住,春香姐姐去找大?夫了,呜呜呜呜……你要挺住啊,呜呜呜呜……”
小姑娘哭的真情实感,听着就让人心疼,柳明泽慢慢不再惨叫,他咬着唇,忍疼忍的满脸通红,看着眼睛鼻子哭得红肿肿的小丫头,竟有些?回不过神,过了一会儿,他才装作没事儿一样对小丫头说:“别哭……,我不疼……”
云二丫一听这话,顿时收了眼泪,放开柳明泽的手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对地上的人福身说道:“婢子逾越,请大?公子莫要怪罪。”
柳明泽:“……”
春香很快带着大?夫和家丁跑回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柳明泽被人抬走了,地上的血迹也被仆人擦干净,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
崽崽儿抱着江雯雯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一下姿势。
家里的仆人对自?家少爷的行?为?也习惯了,搬运和打扫的时候都尽量不去惊动他。
春香看着一身血的云二丫吓了一跳,摆手对她说:“二丫头,赶紧去换身衣服,这血呼啦的怪吓人的。”
云二丫点点头,等人都走了,才对崽崽儿说:“尘少爷,婢子去换身衣裳,很快就过来服饰您。”
崽崽儿没反应,小丫头也不意外,一边在裙子上蹭着手上黏糊糊的血,一边离开了这里。
江雯雯目送小丫头离开,这丫头小小年纪,遇事却果?敢冷静,还知道先把她鸟喙上的作案证据给抹去,再去销毁物证。
可惜小孩子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到,柳明泽手背上的伤口,找个大?夫来就能看出是被何物所伤。
果?然,天还没黑,柳恩利就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个家丁冲进来,但是看到崽崽儿坐在床上抱着大?灰鸟的样子,有生生顿住了手脚。
身后的俩家丁迟疑地上前请示:“老?爷,还抓吗?”
柳恩利皱眉,看向趴在崽崽儿怀里的大?灰鸟也一时没了注意。
这鸟居然伤人,攻击力?还高,是万万不能陪着儿子的,尤其它?还伤了柳明泽。
可儿子现在对这鸟十分看重,若是贸然拿走,会不会刺激到儿子?
柳恩利面色凝重,对家丁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把大?灰鸟抓过来。
家丁领命,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大?公子手背上的伤口他们都见过,对待大?灰鸟更是小心翼翼和谨慎,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叨出一条大?口子。
然而他们才靠近床头,伸手想?要拿鸟,安安静静的崽崽儿突然举着小拳头往家丁脸上削,一边还将江雯雯藏在身后保护起来,嘴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喊:“不给……不,不给……”
“停,住手。”柳恩利慌张喊道。
家丁就等这一刻,立刻收手跑到柳老?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起来。
柳恩利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摸向背对自?己?的崽崽儿:“尘儿,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又说话了?”
崽崽儿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自?闭症患儿交流水平基本为?零,他们不明白什么是交流,什么是表达,更不明白言语里所表达的含义与感情,所以柳恩利说什么,他听不懂,也没听进心里去。但是他明白,这些?人要抓走大?灰鸟,他不想?大?灰鸟被抓走,他克制不住地生气着、恐惧着,所以努力?的去表达自?己?的愤怒,表达自?己?的思?想?。
“不给。”
崽崽儿努力?的重复,一遍一遍的重复,深刻的表达自?己?的不愿与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