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脸色不变,一面往前带路,一面低眉顺眼的应道:“这会儿东暖阁正行事儿呢,怕污了圣上的眼,是以娘娘才派奴婢在门前等您。”
建明帝不走了,抬眼看她:“是何等大事,要劳驾皇后亲自动手?”
小宫女也停下脚步,答道:“圣上后宫来的少,您有所不知,这宫里的大事小事哪样不需要娘娘亲自过问?不过是底下的奴婢犯了错儿,这会儿正罚着呢,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圣上还是随奴婢来吧,娘娘在西暖阁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建明帝便是一声冷哼,脚下依旧是一动不动:“是打什么时候起,朝中大臣家的姑娘也是能用你口中的‘奴婢’二字称呼的?”
小宫女浑身震颤,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圣上恕罪,奴婢不过是照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办事,奴婢不知东暖阁关着何人啊!”
建明帝神色端肃,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斥道:“欺上瞒下的狗奴才!常德,去把皇后从西暖阁请出来,朕在东暖阁等着她。”说罢竟抬腿踹了她一脚,背着手径直往东暖阁去了。
小宫女被建明帝这一记窝心脚踹得仰倒在地,也不敢哭,等建明帝走远了才抹着泪爬起来跟着常德往西暖阁去。
建明帝到的时候,沈云谏正轻拍着阿芙的后背给她顺气,一面在轻声问她:“可还好?我外祖这会儿正在神武门外头等着,等会儿出去便去寻他替你把把脉。”
阿芙浑身乏力,斜靠在太师椅上细细的喘着气,脸颊上升腾着不正常的红晕,倒不是害羞所致,而是方才脑子憋闷久了,这会儿她正晕得慌,听了沈云谏的话轻轻的摇了摇头:“无碍的,多谢沈都统救命之恩,上回在国公府也是你,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阿芙问声看去,正是建明帝跨门而入,抚掌大笑道:“救命之恩何不当以身相许?”
此话一出倒是把两个当事人给羞红了脸,阿芙本就面若芙蓉,沈云谏却是整个脖子都染上了红色。
阿芙忙挣扎着起身要给建明帝行礼,却被沈云谏一手按住了:“还望皇上恕罪,温大姑娘身子本就瘦弱,这回又遭这一番大罪,怕是不便起身行礼。”
建明帝瞧着倒是真不在乎这等虚礼,摆了摆手让阿芙免礼,有宫女置了太师椅在上首,建明帝才踱步过去坐下,视线落在躺倒在地上哀嚎不停的连翘身上,自打进门起便和煦的面容终于染了怒:“你可是连翘?”
连翘痛得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秋香色的褙子湿了大半,一手紧握着断腕,匍匐在地上哭嚎着。
对着她建明帝倒是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门外走了两个蓝衣太监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连翘架起来,摁跪在地上。
断腕还渗着血,一旁是青白的断手,连翘吃力的跪直了身子,慢慢答道:“连翘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阿芙的脸色本就难看,沈云谏以为这血腥场面将她吓着了,想了想便将阿芙往他怀里带,笨拙的轻抚她的后背:“不怕。”
下一瞬就听上首的建明帝一声暴喝:“大胆连翘,朕将你送来凤仪宫是护皇后的安危,而不是助纣为虐,你可知罪!”
阿芙乖顺的靠在沈云谏怀里,什么也瞧不见,连翘竟是建明帝送来凤仪宫的,难怪一手武艺好得令人惊讶,又想到方才沈云谏二话不说便斩了连翘的手腕,建明帝会不会迁怒他?
想到这阿芙心下便有些着急,从沈云谏怀里挣脱出来,便向建明帝请罪:“臣女不知连翘姑姑原是圣上的人,想必沈都统也是不知的,为救臣女情急之下伤了连翘姑姑,还望圣上恕罪。”
自打建明帝进来,阿芙便一直低垂着脸,这会儿她一出声,倒是被建明帝看了个明白。
陡然见到这般明艳的颜色,建明帝有些愣神,宫里自然是不缺美人的,可宫里的美人美则美矣,却犹如长在画儿里一般失了活气,建明帝突然想起来,上一回见到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是当年在御花园对袁皇后的惊鸿一瞥,当真是久违啊。
建明帝的异样只有一瞬,却还是被沈云谏捕捉到了,漆黑如墨的眼瞳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杀意,转身又将阿芙摁回自己怀里,同建明帝说道:“回圣上,方才若不是出此下策,温大姑娘怕是要命丧当场了,于臣而言,比起连翘姑姑的一只手,温大姑娘的性命更为重要,圣上若是要责罚,臣别无二话。”
这二人接二连三的请罪,建明帝倒是有些恼了,蹙眉半真不假的说道:“朕若是有心怪罪你,方才进门便把你拿下了,哪还有你抱着人家姑娘不撒手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