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平儿是自己的心腹,王熙凤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外泄:“你说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可信么?”声音竟带上了哽咽。
“姑娘,咱们都不是当年的知情人,又怎会知晓当年之事是真是假。可老爷与太太想要姑娘好这份心这份情确是真。”平儿说的老爷太太自然不是王子腾,而是王熙凤自己的父亲王子胜。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微风和煦,一切都刚刚好。她的亲事初步有了定论,她自己也才刚刚知晓婶娘有这个打算。她还没想好,就猝不及防的遇见了这个从前从未接触过的那一面。准确来说,是王子腾的那一面。
做洒扫的婆子们闲暇时最爱闲磕牙,活计做完了便凑在一处说些闲话打发辰光。这一回却叫王熙凤听了个正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大姑娘终身可靠,老爷与太太在天有灵定然也是欣慰的。”身材有些矮胖的婆子感慨道,“要是太太能坚持,今日定然也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大好事了。”
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婆子冷笑道:“若不是二老爷冒进,老爷如今也能见着姑娘的好事。”
“慎言!”第一个婆子显然有些顾忌,“这毕竟是二老爷的地方,咱们这些个当年服侍太太的老人家能在这里看到姑娘有个好归宿已然极为不易了。若是因逞口舌之快而叫二太太知道了,回头怎么与太太老爷交代!”
“是啊,咱们这些老人,如今也只剩这十之一二还在了。”那一个也颇为感慨,“也不知道咱们走之后,还能不能见到那些老伙计。”
“自然是能的。等姑娘出嫁了,咱们也该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这王家欣慰已经待腻烦了,整日里的勾心斗角,掺和那夺嫡大位一事,咱们这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杀予夺,来了这深宅大院反而看不惯这你死我活了,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苦笑,“且看着罢,多行不义必自毙。二老爷当年做的事老天爷都看着呢,自有天爷来收!老爷不会白白牺牲的。”
“我只是可惜,要是太太当时能多撑一会子,姑娘也该是有母亲疼爱的。可惜了,没有那么多的要是假如了。如今姑娘眼见的也有了好的归宿,没算他们辜负太太的托付。也不知道阎罗王算账时是怎么个算法。”
话题在最后这里戛然而止:“等着看罢,里面可有好多事儿呢。总不会让老爷与太太在里面背锅的。阎王爷是最公平的了,人看不见的,他可一清二楚。下地狱之后,可别喊冤才是正紧呢。”
王熙凤在转角人不见处愣愣的,挪不开步子。秋日的温暖根本暖不了浑身的冰冷。
“姑娘,当年老爷之事咱们谁都不知道,那些个婆子也不知道身份。万一是有心人安排过来的,您要是当真了,岂不是叫人家得逞了不是。”平儿自己也查不到蛛丝马迹,只能暂时安抚,不让在文定时出现岔子坏了王熙凤往后一生。
喜儿在外面听得里面静悄悄的,不敢进去打扰,只得在外面说话:“姑娘,太太让您出来见礼了。”
“有些事情咱们有时间可以一一查证,咱们先将眼下过好才是啊。”平儿看着王熙凤还是有些不好的面色,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这要是叫米氏察觉了端倪,一查到底那才是真的坏事呢。
闻言,王熙凤转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窗牖。接近黄昏的太阳并不刺眼,反而很柔和。淡淡的阳光光影斑驳,浅浅印在眼里,带来温暖和光明。
“走罢,不要辜负所有人的心意。”王熙凤看着这满目光影交错,不自觉弯起嘴角。
镇国公府确实与如今旁的八公不同,实权在握,得天家信赖。他家是四王八公里,除开那北静王之外唯一一个如今依旧能掌握兵权的公爵,也是唯一一个不曾降等袭爵的公卿之家。
米氏为了能让王熙凤与镇国公府结亲,花了极大的功夫。看着面前这个一身云纹暗红对襟薄袄并同色襦裙,亭亭玉立的姑娘,心有感慨。“到底是大了,与小时不同了。”
王子腾在外面应酬,不在后院,自然听不见米氏的感慨。可王熙凤听见了,微微笑道:“年岁长了,自然是大了,如何还能与小时一般行事。熙凤谢婶娘这些年来的照顾,好坏熙凤都记在了心里。若是母亲父亲见了,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
米氏一愣,她今日这是怎么了,忽然换了副样子,还提及了自己的父母。
看着她一时没来得及回答,王熙凤心里便有数了。接着笑道:“我都定亲了,可不得稳重些,免得又让婶娘操心。”
她还是之前那样笑的灿烂,米氏虽觉着奇怪,却也没有多疑,甚至觉着她的确是该沉稳些了,不能一直凭着自己心情做事。将来出嫁,当家主母哪里有机会使性子啊。
“好——好,熙凤果真是长大了。”米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