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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打算(上)(1 / 2)


林忠家的收拾了东西,带着人急匆匆的上路了。因着赖大家的刻意拖延了时间,因此她们得加快速度赶往京都才不会显的林家失礼。

原本贾敏是想着要林显家的去京都,可林如海知道之后当即改了人选,要林忠家的去。

“老爷,林显家的已经收拾妥当了,缘何要改?林忠家的身上担子本就重,我府里的庶务尚未处置妥当,您让她去,这不是诚心要我难做么。”贾敏喘着气,挑着林如海餍足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如今林忠家的来问,那些府里的事务要交去谁的手里,我也为难的。”

林如海对贾敏拖拖拉拉,解决几个人选问题拖沓了十来日都不曾定下来表示十分不解:“林诚家的不是还在么。林诚跟着固也去了边塞,他家那口子不是还在内院当差么。若是你实在忙不过来,让林显家的主理,林诚家的协同,你在后头看着就是。事必躬亲,忒累了些。”

贾敏一愣,她其实是想在外院内院都安插上自己的人手。这才会在清理时打发了不少原先不听她使唤的下人,而后忘了林家的事情不比荣国府简单,反而更复杂些。

林家以诗书传家,与荣国府这样的武将白手起家。虽为勋爵,可底子薄,根本无法与林家这样传了不少于五世的大家族。尽管没有勋爵需要这般多的应酬,可来往交际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圈子。那些清流人家的来往处处有着规矩章法,便只林姚氏的的娘家便已然十分讲究了。到这时贾敏才彻底的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的浅薄,见识多寡。可便是如此,骄傲了十几年的贾敏是无法轻易低头的。

“老爷,我只是想更稳妥些才一直没有将人定下来。你不能觉着林显家的事母亲身边出来的便将事情尽皆托付于她。我身边也是有……”

贾敏的话说到这,林如海已经知道她后头要说什么了。笑道:“你以为我是为着甚?林显家的跟了母亲这么些日子,从前守着这个宅子,往后还是只为母亲做事。我用她,只是因为她深谙内宅来往生存之道。有她在,你也可轻松些。不必整日家为了那些庶务头疼。论人手,自然是母亲多的。”

闻言,贾敏沉默了。不是她无言以对,而是她不知该如何去与林如海说。她从前知道的,和她如今知道的,截然不同。难怪她母亲此前一直不愿意她下嫁,不同流派的人家所思所想果然是不同的。

那厢的林如海却是因为吃饱了,餍足的睡去。贾敏推了他一回,不见回应,看去见他已然睡去。心里不禁烦闷。她自然知道林显家的本事,可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用,就怕林显家的显露了她的本事,她这个当家主母便要退一席之地了。可林忠家的代替林显家的去京都吊唁,那她手里能用的不就这么些人了。不是林显家的就是林城家的。

用完早膳的贾敏最终还是招了林显家的来说话:“我原本是想着要你去京都吊唁的,可事到临头老爷却改了主意。说到底还是我思虑不妥帖叫你白走一趟。”

林显家的穿着湖绿色绣缠枝花的比甲,乌发规整的盘起,带着一对赤银嵌白玉芍药花步摇,规矩的坐着。精明的脸上一点儿也不见懊恼,更不见谄媚,还是从前那般淡淡的:“太太可是说笑呢,奴本就是下仆,主家要奴做事便是中途改了,也是奴的不是。哪里会是太太思虑不妥帖。不去京都也好,老夫人处也是一样离不得人。奴先前还在忧虑,若是老夫人有甚吩咐寻奴奴却不在跟前,耽误了老夫人的大事儿岂不是奴的罪过。”

贾敏一噎,还是在说她思虑不周全。只顾着自己不顾林姚氏。嘴角僵硬的扯了扯,撤出一抹不好看的笑容:“老爷也是因为这个才临时调派了林忠家的去。你能明白变好。”

“太太今儿找奴,是有事?”林显家的见贾敏脸色隐隐有些不好,连忙扯开话题。

贾敏端茶抿了口,缓了神色才道:“府里裁撤下人到如今日子也过去了不短,如今许多事情都要提上日程,不然若是碰上个什么临时突发的,倒是容易叫人措手不及。譬如我娘家嫂嫂的白事。原先这些事情都是林忠家的在操持,那些人选亦有不少都是她提上来的。如今她去了京都不在,可咱们府里的事情却是不能因此而耽搁。我原还在头疼到底该如何是好,还是老爷提醒了我。林诚跟着大少爷去了边塞,他家那口子却在,你又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了,于人事上头十分熟稔。我已将黛玉交付给大姐儿了,心思便能全盘托给庶务了。以后还要你来时时提点我。”

林显家的一听便知道这是要她接手林忠家的手里的事情了:“太太说笑了,您一向是有主意的,哪里需要奴来提醒。您太抬举奴了,为太太分忧本就是奴的本分。”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瞒了。你也知道我的,我嫁来这里也不过一年多,有好些人我都不知其根底的。短短三两日便放出去了一大批人,那些人如今若要顶上来,担起这责任坦白说,我自是不放心的。原本想着林忠家的在府里当差时间久了,又是老爷信重的,让她来选是再妥当不过的了。然,老爷发话,临时调走了,我也拿不出更好的了,只好寻你来了。叫我的意思是,你主理,林诚家的协理,如何?”

林显家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着:“太太的托付,奴自不该拒绝。可老夫人处?”

贾敏笑道:“这有何妨。我连黛玉都放去了大姐儿处,你也不必多担心了。若是有个什么,你们几个自己调停就是了。不过,如今这情形你也瞧见了,不好再拖拉着,得早些定下才是。”

“太太既开口了,奴不会让太太失望的。”林显家的犹豫了一会子答应了。

贾敏端着茶盏,满意的笑着。

林显家的从里面出来,直奔维桑院而去。她没碰见薄荷那几个一等女使,关雎和蒹葭身上都有着事情,唯有一个甘棠。一身湖蓝色软缎梨花搭着珠子的长褙子,端着铜盆出来正要倒水。林显家的忙叫住她问:“甘棠,小姐可有空?我有事儿要说与小姐知道。”

甘棠回身,见是林显家的,笑道:“显嫂子来的不巧,小姐刚带着二小姐去百顺堂见老夫人去了。”

林显家的若有所思:“那我去百顺堂见老夫人罢。”

甘棠微微笑着:“嫂子若是得空,多来咱们屋里坐坐。”

林显家的点点头,转身出去往百顺堂去了。菖蒲在外头磨茶,见了她,连忙朝里头喊:“林显家的来了。”

立在门边的小女孩连忙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林显家的朝她微微颔首,进去果见林乐曦在里头行礼问安:“奴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林姚氏见她过来,挥手示意她起来。惊蛰忙搬了个锦墩来给她:“显嫂子坐。”

林显家的再一福,沾着边儿坐下:“奴本去的维桑院,可甘棠说奴去的不巧,小姐已然来了百顺堂。奴这才厚着脸皮过来见老夫人。”

林显家的这时候说话和与贾敏说话时截然不同的态度语气,在林姚氏面前多了几分敬畏和服帖,还有两分小心翼翼以及三分亲昵。

林姚氏抬手扶了扶暗紫纹花镶玉抹额,微微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找上我这老婆子的门来了,原是找乐曦这丫头来了。”说罢,遥指了指另一边坐在屏风后头安静算账的林乐曦,“丫儿在你呢,你自去寻她罢。”

林显家的起身一福:“谢老夫人指明路。”

绕过那两折的螺钿描金大理石屏风,八仙过海透雕如意纹的条案摆在堂屋另一边,与林姚氏所坐之处遥相呼应。条案上,一边叠着几本账簿,写着脂粉首饰铺子名字;中间是一本摊开的账簿,上头勾勾画画不少;一边是一个白玉做的小巧算盘。带着两个嵌金碧玉手镯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偶尔拨动几下,得出结论。而后取了搁置在汉白玉雕鲤鱼笔托上的玉杆雕梅湖笔,舔了舔墨,在本子上刷刷添上几笔。

身穿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简单的桃心髻,带着几星乳白珍珠璎珞,却反而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支鎏金点翠镶孔雀石的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

女子因着低头俯身算账,臻首微微倾斜,露出那一段雪白的天鹅颈。春日里的阳光透过明纸糊的窗子照到她的脸上去,白皙的皮肤像是透明的薄纸,吹弹可破,清艳之极,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那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里闪烁着的是说不尽的自信,嘴边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如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圣洁而高贵,安静而宁和。认真专注的神情,叫人不忍打扰。头一抬一垂,不过一会儿功夫,便翻页了。

“小姐。”

轻声一唤,林乐曦抬头,那双比寻常人要黑些的双眸清灵,眸光闪烁,干净的让人心神动荡,窈窕而灵颖,沐兰而芬芳。华裳粉饰不掩其清韵仙姿,笑靥如花难敛淡泊宁静;风雨夕翠竹,雷霆下新芽,不知何所依,不愿水逐流,飘然若梦,深浅心间。

林显家的倒吸一口冷气,她家大小姐这副品相,怕是在京都也能惊艳许多人。

“显嫂子来,是有事寻我?”林乐曦放下手里的湖笔,笑着问道。

林显家的点点头:“喏。”

“艾草,给显嫂子搬张杌子来。”林乐曦笑着合上了手里的账簿。

“喏。”

“谢小姐。”林显家的微微一福,坐下后将贾敏与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小姐可有主意?”

林乐曦闻言,笑道:“太太既托了你,你便好生当差就是了。人选要挑,那便挑罢。”

“可,太太是打算连前院也一并插手了。”林显家的显然是有顾虑的,“勋爵人家的规矩与咱家相差甚远。若是让太太的人顶上了,那岂不是!”

林乐曦摆摆手:“不妨事。她的人手这回落马的亦不在少数,不然她何至于托了这些时候也不见定下来。嫂子只管推,用不用在太太。”

最后一句,才是林乐曦真正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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