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可是了。”叶西都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受排挤、被谩骂、遭遇异样的眼光,这些她们同样在经历,就不存在谁不理解谁。
叶西平复心情后,拨正凌乱的头发,面容冷静,淡淡地说:“妈,我能忍,你也能忍的。”
大忍小忍,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林俐能年复一日地拉线到楼底给车充电,充完又把车搬到楼上,成日的小忍累积起来,哪里会比承受那些要容易。
想到这里,叶西用手臂勾着包,凝视林俐的背影,暗自盼望她能早日想通。
*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夫妻,放在亲属关系中也照样适用。
除夕夜,原本按照惯例,叶西应当随妈妈去外公外婆家吃年夜饭,今年却去不了。一是林俐自己拉不下这个脸,到时候一桌的七姑八姨免不了得问上几句;二是林父也特意打了招呼,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等正月中旬家里头空了,再过去聚聚也不迟。
母女二人吃得极简,大虾一盘鱼一条,就算是桌上仅有的大荤。素菜小炒倒是不少,想着法混搭着烧。全部上齐,也摆得满满当当。面子工程无外人来看,不过做给自己心里舒坦。
林俐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得很大,春晚还没开始,正播的是晚会前的准备工作。这样一来,屋里的每个角落,都是热闹的人声。
叶西在动筷前翻了一下手机,几乎全部的列表好友都晒了年夜饭的照片。精致滤镜、丰盛筵席,配上真挚的新年祝语,在这一刻,网络世界里的所有人都真心实意,不惧揣度。
林俐落座后,率先举起了装满可乐的玻璃杯,邀她碰一下。
“来,妈妈祝你来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学习进步!”
叶西笑着回应:“那我祝你,健康平安,工作顺利,越来越年轻!”
过往痛苦,此后烦忧,一概不提。除夕夜的价值就在于,它是被翻的那一页刚好立在正中央的时刻,你可以暂时忘记页前的内容,也可以不用担心页后到底写着什么。
杯子落回桌面,林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叶西面前。
“不多,但图个好兆头。”
叶西含笑收下,对这个所谓的“好兆头”也充满了期待。
同样吃得潦草的还有留在静安小区的陈寻和徐婉雅,二人弄了一份家庭式火锅。徐婉雅在开吃前去佛像前默拜了十分钟,口里念的内容,陈寻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毕竟他也一样,盼望来年顺利,盼望陈觅能在天上快乐无忧。
陈寻吃了一半,想起什么,问道:“妈,药你还在吃吧?”
徐婉雅毫不犹豫地点头,似乎这场劫数让她突然通透明白。
“在吃,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年后我也会去工作,你放心。”
陈寻点头,发自内心地笑:“那就好。哎老妈,我一会儿出去找一下阿赵,回来再陪你看春晚。”
其实陈寻是要去给叶西放烟花——枉顾全城禁燃禁放的明令,顶风作案放烟花。
零下的冬夜本就凉,越往城外靠近气温就更低。陈寻也没想到叶西的新家会这么偏僻,矮房之间的小道黑灯瞎火,凉飕飕的风钻进骨髓,无孔不入。
但也有好处,在这里放烟花应该惹不来什么关注。
陈寻摸索到地址里的单元楼下,弯腰卸下胳膊上的重担。他一共买了三桶小型礼/花/弹,单个尚轻,码在一块重量也不小。
他直起身来,松泛着胳膊掏出手机,浅浅地呼吸,呵气成冰。
先在输入框里编辑好短信,而后叼一根烟点燃。烟烧了半寸,陈寻伏下/身子用烟引燃所有烟花的引线。
跳开的一瞬,他按下发送键。面前三条缕线歪歪扭扭从黑暗中滑翔而上,擦亮楼墙、擦亮夜空,到达最顶端,绽开成流光溢彩的花。
陈寻仰头凝视夜空,花开花落,残影掉进他眼中。他知道,此刻楼上一定也有个人在和他一起看。
如果夜很黑,他要送她光。
低下头,他喜不自胜地想要给她打电话,侧方不远处倏忽传来一声贯耳怒吼。
“哎!你吃豹子胆了!钱多啊!不能放烟花你不知道吗!”
“还不快走,一会儿巡逻警察要来咯!”
陈寻吓到一滞,几秒犹豫后,转身落荒而逃。小道似乎比来时更短了,夜风也暖和许多。他跑到人影寥寥的大街上,偶尔回头,身后的夜空仍在时不时明灭闪烁。
烟花努力烧着天幕,尽管转瞬即逝,也留下了淡灰色痕迹,是新增的生命线,是新年的序章。
陈寻撑着膝盖喘气,愉悦在心口不断放大。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他旋即拿出来解锁。
亮白屏幕,他在这边,她在那头。
上一条他说:“西西,到窗边看天空。”
下一条她回:“我看到了,阿寻,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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