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轻应一声,不置可否。
同福捧着一盏香茶踱过来,活像个人精,“时下北方旱灾,不少流民涌入京城。陛下发放的赈灾粮饷层层向下,越剥越少。偏这时,有人把这事儿捅了出去。方才爷说‘实难翻案’,又不是不能翻案,想必爷已有了头绪。”
他勾唇,笔尖顿在那“林”字上。
同福眼角斜斜一看,知道他是想起了今日那位林姑娘,故作惊醒道:“那林姑娘倒是不让须眉,一个小吏的女儿真有些胆识。奴才打听了一番,她叫林初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素有‘初月照人’的美名。”
初月照人?
倒是个雅致的名字,只不过,眼下这初月,照得可是个阴沟。能捞她出来的,可不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慢条斯理地翻着册子,同福眼疾手快地赶紧去身侧研磨侯着。只见他主子在那个放饷小吏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又拦腰解下一枚玉佩,压在了册子上。
“去,拿到刑部。”
那玉佩质地细腻,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张”字。同福双手捧过,心里清楚,那林姓小吏的命,暂且无虞了。但同福还是有些疑惑,“爷,今日是顾大人的家宴,他是刑部尚书,为何不直接说与他?”
“他?他年纪轻轻倒像个老顽固。”张安泽并无怪罪语气,反倒觉着好笑,“直接说与他,怕他脑子一热要参我一本滥权僭越。”
他推开小窗,万里晴空,这个时节的雪已在地面站不住了,须臾便化。正当时,房门被轻轻扣响,外边的小厮并不进屋,只在门外站着,语气也格外恭敬。
“太子爷,顾大人有请,春宴开始了。”
黄昏梅花寒,斜月挂柳梢。林初月呆在别院,一晃便是傍晚。
今日宴会门庭若市,尚书府仆人忙的是自顾不暇,便无人来寻她,她也索性就“赖”在了这顾府。
难得进来一趟,若不把父亲的冤屈给了了,下次再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午夜时分,皓月当空,林初月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她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无奈叹了口气,只得摸出院子,拦住了一个婢子柔声问道:“姑娘,宴可散了?”话才问完,肚子又是咕噜一声。
婢子瞧她模样生,以为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客气地说:“看你忙得,应是没顾上吃饭,厨房剩了一些,你去垫一垫肚子,晚了可就没有了。”说罢,还细心地指了路。
“谢谢。”她感激道。
顾府很大,约莫一刻钟,她才找到后厨。兴尽晚归,后厨的人早都散了,只留下一盏半昏不暗的小灯盈盈摇曳。
夜半时分,本以为已经没了人,可借着昏暖的灯光,她忽然看见灶台边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挽起半截袖子吃着白水面。
那男子穿一身青袍,外面披着一袭雪白的狐裘,他生的温润淡雅,眉眼清隽,乍一看,活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就算时在这有些杂乱的后厨里端着饭碗,也颇有些名人雅士的风尚。
估计是哪家的公子来赴宴之后留宿,夜间饿了来寻吃食。林初月只当自己是府里的丫鬟来寻吃食,腼腆地对他笑着微微颔首,她不慌不忙,却叫顾萧江愣怔了
她这是……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