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良给新帝请脉后,当着太后的面,给新帝行了针。新帝本来还觉得头疼,行针之后,痛感消失了大半。
当日,新帝便留下了齐良,封了御医。
太后一时也琢磨不定秦王的心思,她安静地打量了一番齐良,瞧这少年眉目端正,看上去比齐正要清秀许多。他比齐正要小两岁,这样年纪的少年郎,一般是藏不住心机的。
只是这两兄弟似乎各为其主,太后多少是不放心这个弟弟的。
太后放不放心?秦王并不在意,把齐良送入宫,他便走完了这一步。
明日才是最关键的一出戏。
太后不知,新帝也不知。
齐良退出长阳殿时,齐正给他递了眼色,示意有话要说。
齐良其实也有话要说,他凉凉地看了一眼齐正,跟着齐正退出了长阳殿的空庭,找了个无人之处。
“你怎么去救秦王了?”齐正冲口第一句就是责备,“你可知你这是惹大祸了!”
齐良失望地道:“哥哥,你不是应该先问娘亲情况么?”
齐正哽住了话,片刻后,才哑声问道:“娘如今怎样了?”
“她死了。”
“……”
齐良眼眶一红,“若不是娘亲临终前叮嘱,我这辈子都不想踏入这儿,更不想看见你这满手沾满鲜血的坏人。”
齐正冷嗤一声,“坏人?当初若我没走那一步,你我还能活到今日?”
“本就是我们欠整个临淮百姓的,我们的命都不够偿的!”齐良咬牙说完,他凉然看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哥哥,医者仁心,医术应该拿来救人,不是拿来害人换取荣华富贵的!”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齐正猛摇头,“在宫中,你只要退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
“不做齐右院判,还可以做江湖郎中,天下之大,还有很多病家可以医,可以救,哥哥……”
“什么都不必说了!”
齐正没有让齐良说完,他寒了脸,“总有一日,你会懂我的。”
“倘若没有那一日呢?”
“你会的。”
齐正笃定地说完,他倦声道,“日后陛下必定会时时传你照料龙体,你是我弟弟,这份恩宠让你便是!至于太后那边,你若不想我被太后用之即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略停了一下,肃声道,“你可以看不起我这个哥哥,但是,请不要帮着外人把哥哥逼入死路。”
齐良沉默。
“若有一日,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好好聊聊。”齐正回头望着远处的宫阙错落,“你我兄弟联手,这太医院便可以姓齐。你我兄弟反目,你我便只有死路一条。”叹了一声,“你嫂子前几日才小产,算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了。”说完,齐正垂头回了长阳殿外。
齐良静默地望着哥哥的背影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因果报应,谁也逃不了。
只是可怜了他那个还没出世的小侄儿。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原本就是临淮最热闹的时候,今年因为有大陵国使来访,所以更加热闹喜庆。
大燕建国至今,还从未有过其他国家来访。大燕百姓知道大陵这个国家,也多是从海商口中得知的。
那是一个女子能领军打仗,女子能入朝为官,天子也是女皇的大国。
海商们鲜少提及大陵的山河风物,讲的最多的都是上面这句。大燕人听后,有的羡慕,有的冷嗤,有的惊诧,有的向往。
越是好奇,就越是期待一睹大燕国使的风姿,所以天才亮起来,临淮城正街两侧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清晨,一声礼炮在临淮城外炸响,礼官扬声高唱道;“大陵国使到——”
“呜——”
“咚咚!”
军号吹响,随后跟了两声战鼓声。
百姓们大惊,这哪是礼乐,明明是打战的鼓乐!
八匹白马拉着一辆凤纹马车,缓缓驶入临淮城门。
“呜——”
“咚!咚咚!咚咚咚……”
铜铃大眼的汉子木阿站在随后的马车上,双手拿着鼓槌,在军号声中,不断击打着马车上的巨大战鼓。
随后的一千铁甲兵士缓缓行来,虽然手上的长戈都换做了木头,可身上铁甲依旧,大红盔缨迎风飞扬,每个兵士看上去都是不敢惹的。
一千铁甲兵前,一骑鬃毛飞扬的黑马背上,背负长弓的银甲长缨少年高高昂头,英气极为逼人,正是大陵的镇北将军明寄北。
临淮百姓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
据说,这次大陵来了万人,来的都是大陵的精兵强将,大部队都在临淮城郊外就地沿河驻扎。大燕为防大陵趁虚而入,专门调了五万兵马小心戍卫在临淮城郊。
百姓看这大陵兵将的威武英姿,只怕都是些以一敌十的猛将,真若是打起来,只怕胜负未知。
如今看见这样震撼的一幕,不免让人有点害怕。
一千铁甲兵后,辎重兵押着百车国礼紧随其后——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响声,看那拉车的马儿走得那般费力,不少人忍不住猜想,这一百车国礼箱子中到底装了多少沉甸甸的宝物?
大陵国使的阵仗实在是太大,围观的百姓们一路跟着,都想看看,传闻之中的镇南将军谢南烟是怎样的一位飒飒女将军?淮信侯云舟又是怎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八马拉动的马车终是在临淮行宫外停了下来,秦王带着礼官们亲自站在宫门前迎候。
“恭迎大陵国使——”
木阿停下擂动战鼓,吹军号的人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