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拂与燕缨用过早膳后,许川收拾好了行囊来到了驿馆外。
人已到齐,事不宜迟。
燕缨当即下令,启程回朝安。
许川背着药箱站在两辆马车前,一辆是秦王、府的马车,一辆是楚拂的马车,他看了看两辆马车的规制,自忖应该坐楚拂的那辆。
“许老爷子,且慢。”燕缨笑吟吟地唤住了他。
许川心有余悸,低声道:“郡主请吩咐。”
“许老爷子是我秦王、府的上宾,还请上这辆马车。”燕缨的语气越是尊敬,许川越是羞愧。
许川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老朽不能坐郡主的马车。”
“令郎是令郎,你是你,我还是分得清楚的。”燕缨说得温和,没有半点欺压之意,“许老爷子,请上车吧。”说着,她亲手给许川掀起了车帘。
许川受宠若惊,倘若再推辞,那就显得他矫情了。
他沉沉一叹,暗暗定了主意——为了给那个孽子赎罪,也为了报答郡主的不惩之恩,他一定要把秦王给医好了。
“谢郡主。”许川有些颤然,他低头爬上了马车,坐定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燕缨放下了车帘,牵了楚拂,一起上了木阿的马车。
“出发!”
“诺!”
府卫们与木阿齐声领命,赶着马车往临淮城门去了。
临淮城门外,蛊医已经等了郡主许久。
只见他穿着一袭麻衣,因为戴着银面具,也不知他此时脸上是什么神情?
燕缨留在蛊医谷处理后事的府卫,就站在蛊医的身边,他们面色凝重,静静地按剑陪着。
看见郡主的车马行了出来,蛊医迎了上去,突然跪了下来。
“吁!”
木阿勒停了马车,他是认得蛊医的。他急忙跳下马车,上前将蛊医扶了起来,“先生这是做什么?”
“谢谢恩人。”蛊医哑声回答。
听见蛊医的声音,楚拂与燕缨怎能坐得住?
两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走近蛊医。
“先生不必这样的,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楚拂眸光黯然,歉然对着蛊医一拜,“我学艺不精,救不了先生的夫人,对不起。”
“她说,不怪你。”蛊医沙哑地开口,“她终于醒了,原来这几年,她一直都能听见我说话,呵。”
楚拂心头微微一酸,她知道那不过是蛊医妻子的回光返照。
“她让我来谢谢你。”蛊医真挚地对着楚拂一拜。
楚拂连忙扶住他的双臂,实在是愧领此恩,“先生,你这样会让我更自惭形秽。”
蛊医唇角微微一扬,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药丸,递给了楚拂。
“这药丸,本是我炼制来给她续命的,虽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效,却有延年益寿之功。”蛊医生怕她推辞,“小姑娘,你是个好人,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继续造福百姓,悬壶济世,医好更多的病家。”
楚拂张了张口,忍下了想说的话,双手接过了药丸,“谢谢先生,楚拂谨记先生的话。”
“小姑娘,保重。”蛊医说完,对着她旁边的燕缨也深深一拜,“郡主,也谢谢你。”
不等燕缨还礼,蛊医已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先生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燕缨忍不住问向一直陪着蛊医的府卫。
府卫沉声回道:“回郡主,先生的大弟子告知先生一切后,羞愧自尽了。”
“……”燕缨眉心紧蹙,她望着蛊医落寞的背影,叹声道,“三条人命,许曜之还得清么?”
“先生不会报复许家的。”府卫认真地回道,“他答应了他妻子,他不复仇,不索命,好好造福临淮郊外的南疆百姓。”
燕缨若有所思,只是静默。
楚拂牵住了她的手,喃喃道:“她只想他一世安好,别活在仇恨之中。”
“仇心已生,只怕先生这一世都无法安生。”燕缨叹了一声。
蛊医失去了爱妻,失去了爱徒,独自一人生活在蛊医谷中。
回忆越浓烈,仇恨便越浓烈。
若有一日,蛊医仇恨入障,心魔滋生,只怕还是会报复回来的。
终究是许曜之欠他的,也算是许曜之他日的恶果吧。
“我们走吧。”
楚拂轻声说完,牵着燕缨走到了马车边上,刚掀起车帘,余光便瞧见了不远处掀起车帘的许川。
她们不知道许川偷偷听了多久,又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