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行宫的正殿长阳殿矗立在行宫正中,是行宫中最巍峨的建筑。许是前几日才被酥雨浸润过,澄净的碧空下,屋脊上的瑞兽映日辉光,金灿灿地很是灼眼。
锦缎步幛一路铺到宫阶的最高阶处,身穿玄色赤龙衮服的大燕天子凛凛踏幛而上,一路穿过长阳殿的殿门,踏上了龙台,站到了龙椅之前。
天子转过身来,剑眉飞扬,经年治国,眸光比鹰隼还要锐利。即便是已近知天命的年岁,他这一路行来,帝家霸气无处不在。
秦王与官员们鱼贯步入大殿,在大殿上跪下,再次山呼。
秦王妃与一众女眷们在殿外跪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天子大袖一挥,端然坐在了龙椅上,“诸位入席吧。”
“遵旨。”
女眷们在殿外福身行礼后,各自随了自家的夫郎,快速入了席。
今日正午之宴,秦王颇是费心。
宫娥一一将佳肴奉上案几,不少官员瞧见了这菜式,不由得暗叹,这帝宴赴上一回,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菜肴上好,内侍们端着陈酿上殿,给众位官员与家眷的杯中添了酒,低头往后退了半步,候在案几边。
天子的亲侍提了酒壶,刚欲给天子斟酒,却被天子按下了。
“今日朕高兴,自己来。”说着,天子接过了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他举杯敬向了秦王,“承远,这第一杯,朕先敬你。”
“皇兄,请。”秦王举杯,与天子一起笑饮下了这杯酒。
兄友弟恭。
帝家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此。可自古至今,帝家真的有真正的“兄友弟恭”么?
秦王妃淡然看着眼前这一幕,今日无非就是各自戴着面具演一出酣畅酒宴,其实无趣极了。
她下意识地往殿外望去,天子特意差了子靖去请阿缨赴宴,她只担心云清会不会在路上出言不逊,刺激了阿缨。
萧子靖终是出现在了大殿外,秦王妃看她并无焦色,暗舒了一口气。可瞧她又是一人前来,她又悬起了心来。
秦王夹了一块炙肉放在秦王妃盘中,低声笑道:“阿瑾,阿缨是个聪明的孩子。”
秦王妃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她回眸看了一眼秦王。
秦王眯眼轻笑,“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王妃莞尔,这句话她依稀记得,是她初见秦王时,秦王对她说的。
当初觉得秦王和蔼可亲,像是一只随时笑眯眯的猫儿,如今听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秋日初见,她不禁有些失神。
萧子靖在殿外恭敬地一拜,“参见陛下。”
天子笑然看她,却不见她身后有云安的身影,“怎的不见云安?”笑容微敛,语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担心。
“回陛下,缨妹妹走得慢,随后便到。”萧子靖敬声回答。
“那就好。”天子高兴地示意,“子靖也入席吧。”
“诺。”
萧子靖领旨入席,坐到了秦王妃的邻席。
秦王妃看了一眼萧子靖,萧子靖略一点头,秦王妃知她是在示意阿缨一切安好。
今日最难的,莫过于阿缨。
秦王妃又怎能真的放心?
“朕听说,云安的眼睛医好了?”天子从来都不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秦王点头,喜声道:“好了。”
“没想到临淮竟还藏了这样的大夫。”天子颇是惊讶。
秦王妃接口笑道:“许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本事,殿下还一直愁着,不知该赏他什么好?”
秦王皱眉,却不说话,看上去确实像是苦恼此事。
“仅仅是许曜之一人之功么?”天子再问。
秦王妃暗牵了秦王的手,轻轻地握了三下。
秦王舒眉再点点头,“之前那个揭榜的江湖医女,论起医术,并不如许家公子,念她照顾阿缨也颇是用心,臣弟便将她留在了阿缨身边,当个婢女使唤。”说着,秦王赞声道,“这临淮许氏的银针十八法,真乃神技!阿缨能遇到这样的医者,是阿缨的福气。”
秦王妃松了口气。
天子来了兴致,“是么?”
“云安郡主到。”司礼内侍老远便瞧见了沿着宫阶走上来的燕缨,他往殿内传了一声,便提着衣摆沿着宫阶走下。
“郡主,悠着走。”司礼内侍想要去搀扶燕缨,可燕缨并没有给他扶的意思。
燕缨轻笑:“公公不必担心……咳咳……我身子大好了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只是精神好像是比原来好些了。说完,燕缨多看了一眼司礼内侍,笑道:“公公数年未见……今日得见……咳咳……亲切得很……”
司礼内侍又喜又慌,“郡主还记得咱家?”忽地晃过神来,“郡主的眼睛……”
“自是好了。”燕缨莞尔点头,“当年可是公公跳下池塘救的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记得……咳咳……”
司礼内侍感慨万分,小郡主若不是那夜坠了池塘,也不会身子越来越糟。
“郡主万福,定会康健的。”
“承公公吉言,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