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阿听出了她话中的刺意,正色道:“我并不是来请少夫人回去的。”
楚拂愕然,“不是?”
木阿点头,“将军的原话是,暗中保护少夫人,让少夫人在这儿也不愁衣食,不被欺负。”
楚拂怔怔不语,原来这一年多来,是她误会了。
不,准确说是因为阿荷,阿荷说这些探子都是来抓她们回去的,所以从发现探子的第一天开始,阿荷便护着她四处藏匿,一直想把探子给彻底甩了。
“姐姐也算有心了。”楚拂百感交集,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木阿猛点头,“一月前兄弟们跟丢了少夫人,可把将军急坏了,就把我给差来了。”
那个人也会着急么?
楚拂才浮起这个念头,很快她又打消了。她们这般担心她在大燕的日子,多半是因为想补偿她什么吧?
不愁衣食,不被欺负。
楚拂苦笑摇头,她们有这份心便够了,如若真想补偿她什么,那便补偿她真正想要的吧。
“木阿,能帮我做点事么?”
木阿端然点头,“将军说过,在大燕少夫人说的话,就是她说的话。”
“暗访南疆蛊医,探寻蛊医一道之中重连经脉的异术?”略微一顿,楚拂说得极为认真,“一个月,够不够?”
木阿瞪大了铜铃大眼,“少夫人,你还真想医好那个云安郡主啊?”
楚拂皱眉,“嗯?”
木阿这几日在行宫外发愁,也打听了不少云安郡主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在郊外遇上了楚拂,最该做的便是把她带走,远离大燕的明争暗斗。
“我听说,云安郡主活不过十八岁生辰。”
楚拂大惊,她记得秦王妃提过,此事太医只与秦王妃说过,“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几日临淮城都传遍了……”木阿惊觉楚拂的脸色不太好,他低声劝道,“那么多大夫都医不好的,少夫人若是医好了,并不是好事。”
锋芒太露,只会在险局之中越陷越深,楚拂很小的时候就懂这个道理。
木阿再劝,“我还听说,阳清公家的世子与云安郡主有婚约……”迟疑了一下,木阿还是说出了口,“那日我在城中可是瞧见的,云清公主怎么劝都不进城,世子一来就乖乖进城了,还不管男女之嫌地共乘一辆马车。”
所以公主巴不得燕缨死。
谁救了燕缨,谁就等于是得罪了云清公主。
“大燕与大陵隔了一整个西海,若是惹上了大燕皇族,将军就算发兵来救,也来不及啊。”木阿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拂,“少夫人这一年来,清瘦了不少,这些事就别管了吧。”
“说完了?”楚拂淡淡问道。
木阿隐隐感觉到了杀气,“应当……没了。”
“郡主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她命不该绝。”楚拂说得决然,“就算全天下都盼着她死,我在,她就不能死!”
这坚定的眸光,木阿也见过不少。
该不会跟侯爷与将军一样吧?
木阿眨了眨铜铃大眼,低声提醒道:“我没办法混进行宫,不能事事护少夫人周全。”
“我能自保。”楚拂语气淡然,“当初的大陵可比现在凶险多了,不是么?”
“可是……”
“木阿,你方才说过的,你家将军也说过的,在这儿,你听我的!”
木阿语塞,只能恭敬地对着楚拂一拜,“诺。”
“一月之后,我会设法再出来一回。”这次是楚拂恭敬地对着木阿一拜,“木阿,在大燕我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少夫人言重了!”这下反倒是木阿慌了,他赶紧扶住楚拂双臂,“木阿定当尽力!”
楚拂释然轻笑,看了一眼天色,“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木阿说完,指了一下林间深处,“我悄悄的护你,不会惊动其他人的。”
“谢谢。”
楚拂点头,看着木阿走入了林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来时的山路,从林隙间落下的阳光斑驳,半是阴暗,半是光明。
“拂儿抱抱我……只要抱抱我……就好……”
昨夜燕缨说话的模样在她脑海中重现,这样美好的姑娘,萧子靖这样凉薄的心肠,怎配与她相约白首?
楚拂暗暗捏紧了拳头,沿着山路走回了临淮城。
木阿一路悄悄护送,越想越后怕,等楚拂安然回宫了,他定要修书一封,寄回大陵。
此事必须请将军出马了。
楚拂从临淮城门走入了临淮长街,她记得往前走过三个路口,便是【有间酥糖】。
她突然不见了,想必那四名府卫也急坏了。
正寻思该用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便听见了街边小铺的吆喝声。
“卖纸鸢啦!卖纸鸢啦!有上天的仙鹤,有展翅的雄鹰,还有穿花的蝴蝶!来看看呦!”
楚拂侧目看了一眼小铺,卖纸鸢的是个大娘,她发现了楚拂驻足顾看,便拿了一只纸鸢对着楚拂晃了晃,“姑娘过来瞧瞧吧。”
楚拂含笑走了过去,匆匆扫了一眼铺中的纸鸢,视线最后落在了一只燕子纸鸢上,“这个。”
“好咧!”大娘将燕子纸鸢拿了下来,递给了楚拂,“三文钱。”
楚拂付了钱后,接过了纸鸢,才走了几步,便听见了身后有走近的脚步声。
她警惕地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许曜之仓促地缩回了手来,原先大抵是想轻拍她的肩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