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缩了缩身子,装作睡着了,没有答话。
楚拂摇头一笑,转身把门扇掩好,走到了自己的坐榻前。她本想小憩片刻,可一闭眼,耳根边重现的就是燕缨说的那些话。
心是一时半会儿静不下来了。
楚拂苦笑,把许曜之装书的药箱提了过来,干脆今夜先看看医书吧。
她将搁在药箱上的医书先拿下,放到了一旁。药箱一共是两层,楚拂先抽出了第一层,里面是一个纸盒子。
楚拂看得眼熟,将纸盒子拿出来后,便看见了封口的红笺上写着【有间酥糖】四个字。
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呵。
楚拂冷嗤,许曜之若能把心思都放在医药之事上,或许她还能敬他一二。她原封不动地将酥糖塞了回去,关上了第一层。
拉开了第二层药箱,里面放着三本针法书。
楚拂拿出第一本,打开了第一页,里面夹了一张小笺,没有写一个字,只画了两只鱼鹰。
关关雎鸠?
楚拂将小笺弹落,忽地连看书的兴致都没了。
可是,如若不学,小郡主的眼睛怎么办?
楚拂忍下了合起医书的冲动,她隔着屏风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燕缨。
沉沉一叹,楚拂低头还是翻开了第二页。
开篇写的是针法的最基础篇,楚拂看得很快,毕竟这些法子在数年前她已经都学会了。等翻完了第一本医书,楚拂只觉索然无味,并没有多少值得参详的内容。她耐着性子又拿了第二本书出来,打开第一页,又见了小笺。
上面用潇洒的行书写了一句话——此书赠友,楚姑娘。
楚拂哂笑,是真不想翻此书。许曜之于她而言,与陌路人无异,一个“友”字,谈何说起?
楚拂快速翻过这页,读了一句后,眸光猛地一亮。
这本书上的针法,楚拂从未见过,她一边读,一边仔细思忖。这些年她医过的病家也不少,如若用这书上的针法,有的确实可以事半功倍。
有用!
楚拂看了一半,蓦地起了兴致,拿了针囊与铜人出来,一边研读,一边研习。
宫灯的蜡烛渐烧尽,灯影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楚拂学得入迷,她并不知屏风后的小郡主并没有睡着。
燕缨默默地数着楚拂的翻书声,每翻过一页,燕缨便给她记着。她知道楚拂每晚都会翻看医书,可今日这本是楚拂看得最久的。
记到一百多页后,燕缨有些担心楚拂会看一宵的书,她翻过身来,忍不住开了口,“拂儿……”
“民女在。”楚拂愕了一下,以为是燕缨半夜觉得不适,连忙放了医书,走到了床边,先是摸了摸燕缨的额头,又探上了燕缨的脉息。
一切安好。
楚拂释然,轻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我……”燕缨心思飞快地转着,她对着楚拂招了招手,“拂儿,你先坐下,坐这里……”她拍了拍床沿。
楚拂依着她,坐了下来。
燕缨努力摸了摸,摸到了楚拂的衣角,她一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衣角。
“我做噩梦了……梦见了牛头马面……”燕缨佯作害怕的样子,拉着两人的衣角打了一个结,“这下拂儿就一直在了……”说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拂儿这下看不成书了,只是拂儿也不能休息,只能在床边呆坐一夜……也不好!
燕缨怎会舍得?
她又拍了拍床,“拂儿,躺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楚拂迟疑,肃声道:“郡主,不可。”
“那……拂儿抱我一会儿?”燕缨似是知道她会拒绝,编了句谎话,“小时候,绿儿跟红儿知道我做噩梦了,都会抱着哄我一会儿的。”
楚拂半信半疑,“郡主千金之躯,民女怎可抱郡主呢?”
燕缨瘪了瘪嘴,“可是我害怕,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一句话戳到了楚拂的心坎里,对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噩梦之后四处依旧黑暗,确实很可怕。
“就一会儿……”燕缨软声求她。
楚拂看了一眼窗隙外的天色,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就陪她一会儿,应当无事。
只是,楚拂是不敢抱她的。
燕缨知道楚拂肯定是不会选择后者,身子往后缩了缩,余了空间出来,“拂儿,躺这里。”
她只是病家,只是……病家。
楚拂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句,侧身倒在了燕缨身侧,与她共枕相望。
燕缨似是踏实了许多,她摸到了楚拂的手,紧紧握住,合眼笑道:“有拂儿在,真好。”
楚拂只觉指间的触感又暖又软,她想缩回手来,可燕缨就是紧紧地牵着。
小狐狸窃然抿唇笑了,楚拂余光瞥见,她惊觉自己似乎是又中“套”了。
该拿她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