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她想抬手擦泪,手臂抬到了一半,她发现燕缨揪着她的衣角,还是没有松开。
傻郡主。
楚拂强忍泪意,放下了针囊,跪在了床边。她双手合握住燕缨冰凉的手,凑了过去,呵了好几口热气,搓了搓燕缨的手,给她好好暖着。
许曜之睁开眼便瞧见了这一幕,他有些错愕,可来不及多想什么,便扯下了腰间的针囊,将针囊摊开。
他温柔地将小郡主的脑袋偏了偏,很快便沿着小郡主的颈侧落下针。家学多年,这十八式银针已经烂熟于胸。行针到了半途,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余光暗暗地瞥了一眼楚拂。
楚拂并没有窥看他许家独传的心思,她凝神看了看燕缨的气色,继续给小郡主搓揉小手——手上穴位众多,尤其是中冲,连心大穴。
她并无偷学之举,许曜之反倒觉得自己小人了。当下愧然,便不再想那些事,继续施针,将小郡主血脉中窜动的毒液压制下来。
陈年旧毒,本该强行逼出一些,可现下小郡主实在是太过虚弱,只能先把旧毒散到各处经脉之中,先让小郡主吊好这口气,养些时日,再谋其他祛毒之法。
许曜之行针之后,额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暖意渐渐在燕缨指间重生,燕缨的呼吸也渐渐地缓和了许多。只见她紧抿的嘴角微微舒缓开来,揪住楚拂衣角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心,咯噔一凉。
楚拂焦急地抓住了燕缨的手,紧紧扣住,她慌忙望向了小郡主的面色,紧蹙的眉心微微一舒,又蹙了起来。
“郡主今日算是撑过去了。”许曜之灼灼的目光落在楚拂脸上,他好奇地问道,“敢问姑娘,师从何处?”
楚拂并没有看他,“自幼跟随舅舅学了几年医道,算不得什么医学大家。”
“这倒是奇了。”许曜之更是好奇,算不得医学大家的舅舅,怎能教出这样有本事的年轻女医?
秦王妃与秦王听见了许曜之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秦王妃坐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拿帕子给虚弱的燕缨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阿缨,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许曜之回答,楚拂先答道:“积毒聚心,引发……”
“姑娘。”许曜之唤了一声,又忍下了话,点头道:“确如这位姑娘所言,是积毒聚心,引发经脉逆行。”他故意对着楚拂会心一笑,“若不是这位姑娘先行针缓救,在下也救不了郡主。”
秦王妃感激地看向了楚拂,“楚大夫,谢谢你。”
楚拂自愧,“这位许公子比民女的医术高超,小郡主的命是许公子救下的。”
“既然许公子来了,日后就主要由……”秦王逮到一个机会切入话题,他想让许曜之接手,以后由他来医治燕缨,然后快速打发了楚拂,换一个心安。
“殿下!”秦王妃却没有让他说完,她回头对着秦王摇了摇头,也没有直接反驳秦王,“阿缨方才说了,今日之事,与楚大夫无关。”
秦王语塞,不解地望着秦王妃。
秦王妃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留下楚拂。只因楚拂今夜是真的拼尽一切地想要救下他们的阿缨,单凭这一点,秦王妃相信下回阿缨若再病危,楚拂绝不会像旁边的那些太医一样,连试一试都没做,便叩头请罪求自己的生路。
“阿瑾!”秦王这回并不想听秦王妃的。
楚拂知道这两人在争执什么,阿荷既然知道她在这里,以阿荷的心性,必定还会再来。
临淮行宫再留下去,确实对小郡主不利。
“王妃,殿下,民女医术浅薄,实在是……”
“不走……”
燕缨虽然虚弱,可她并没有昏睡,她再次揪紧了楚拂的衣角,眼眶中很快便闪起了泪光,她缓了缓,很是难过地又说了两个字,“骗……人……”
楚拂的心倏地一揪,话梗在喉间,每一个字都是苍白无力。
“看来,你我一样。”许曜之掂了一下手上的铁链,他起身对着秦王一拜,“殿下,医治郡主,离不得这位姑娘。”
楚拂惑然看他,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帮她说话?
许曜之面露难色,犹豫地提醒,“在下是男儿身,郡主还云英未嫁……”
这个理由秦王是真的没办法否决,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罢了,你们若能医好阿缨,本王必定会重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