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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见面(2 / 2)


“冰镇酸梅汤可以吗?”

“可以。”正好她就是想点酸梅汤。

“炒空心菜,香菜虾茸,还有玉米排骨汤,你看可以吗?”

他抬起视线。

并不如小说里经常形容的鸦羽般的绵密睫毛——她根本无法这样近距离、长时间地观察他。

只是,目光像一道被风刚刚吹散的蒲公英,无数绒毛落到身上,轻而痒。

即便周围没有观众,也令她局促不安。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被他打量,被他斟酌。

“可以的。”她声调不自觉轻,自己听得出来。

想避开他的视线,又不知道自己视线应该往哪里放。

“你能吃香菜和虾?”他确认一次。

尹舟舟点头:“我很喜欢吃。这三样我都很喜欢吃。”

他似乎笑了下。

轻微的。

因她并没有直接对视他的脸,而无法确认。

但他的确是仿佛笑了,浑身空气愉悦了下——以至于尹舟舟想,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迎合他?

扭捏。

尹舟舟觉得自己很扭捏。

陆笙跟店员点完菜,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店员很快将冰镇酸梅汤端上来,她用跟别人聊天让自己显得平常:“帮我拿根吸管。”

顿了下才想起来,“你要吗?”

“嗯。”陆笙淡淡答。

店员又拿来吸管,尹舟舟道了声谢之后,将吸管放到冰镇酸梅汤杯子里开始吸起来。

想象冰凉的液体经过喉道,浇灭她滚烫的心。

啊,太不应该了。

二十五岁了。尹舟舟。

别人都可能谈过三四轮恋爱结婚有孩子的年纪。

怎么还纯情得跟少女一样?

“我找你出来是想跟你道歉。高中时对你很不好。”陆笙不疾不徐地说着。

嗓音跟高中时的少年音不同,沉了些,也随性了些。

“?”尹舟舟愣了秒。

“那时候你不是总问我题目吗?我不是总不搭理你,就是很应付地回答你。现在想来,的确不应该。”

原来是为这个找她。

一时间,尹舟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在于,他居然记得那些陈年往事,并还会在多年之后专程道歉。

难过在于,他还是他,并不是来打听或者钻营什么的。

没有变成她企图幻想过的,世故的成年人。

因为,当他露出与她少年幻想截然不同的精明、市侩和狡黠,她就可以说服自己顺理成章地湮灭美梦——

我曾经那么喜欢的少年,也不过是如此一个人嘛。

“不是,跟你没关系。”她说。

当时每个人都要准备高考,谁又有时间和心力去带一个追赶得磕磕绊绊的差生呢。

“当时老师跟我说过,你很努力,有希望上一本。让我多带带你。我那时候满脑子都只有竞赛,并没有顾及你。态度很不好。”

其实并不能说态度不好。

只是……

任谁专注做题时被频繁打扰,也会不耐烦;

任谁一个简单的题目,教了三四遍还是不懂,也会不舒服;

任谁总是教不会,又总是被“近水楼台”地问,也会露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以及……

“你是不是笨蛋”的眼神。

曾经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不耐烦的语气,的确伤害过处于敏感时期的尹舟舟。

但,更可以说,真正伤害她的是:

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那么蠢的自尊。

对面的电话铃声解救了她。

陆笙接起来:“喂。嗯,我在医院。不是在食堂吃饭,在外面。好。”

语气温柔。

不像同事或者上级,是谁呢?

女朋友?妻子?

是因为有了女朋友或者说家庭,才开始变得宽容温柔反思自己的吗?

尹舟舟吸了口酸梅汤,发现自己心的确慢慢凉下来。

等他挂断电话,她抬起视线说:“也不能那样说。我那会儿的确基础太差,补起来要好久,不关你教不教的事。”

店员上菜,遮挡了一会儿她的视线,陆笙目光定两秒:“我听说你大学护理专业,在哪实习?”

“肿瘤医院。”

“现在护理专业是大二就开始实习吗?”

“嗯。”

香菜虾茸端上来,陆笙往中间推了推:“吃吧。”

尹舟舟并没有胃口,还是端起碗筷吃。

她是独生女,妈妈上班,身为中医的父亲开个小诊所,小时候为了方便带她,就让她待在诊所里。

也许过于无聊,她总在脑海中幻想这些前来问诊的人经历了什么。

以至于后来变成一个容易替别人解释的人。

高中的陆笙非常受欢迎。

明明成绩好到可以直接进实验中学少年班,为了离家近,选择他们学校。

在班上就没有考过第二名。

普通颜值的男性在学霸的光环下都能迷倒一片人,更何况,他还是那种人群中出类拔萃的长相。

他们高一(3)班的贴吧,就是女生们为了讨论他创建的。

可并没有多少女生追他,因为他很高冷。

在班上很少说话,除了跟两个打篮球的男同学亲近。

一般不怎么给同学讲题,业余时间都在做竞赛题。

这届竞赛并不加分,也没老师带,纯粹是他自己喜欢挑战。

只要做题就会陷入全神贯注状态,雷打不动,且散发出强烈的对“恋爱”这两个字无动于衷的气场。

有好几个试过热烈追逐他,失败了。

久而久之,班上女生默认: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天生学霸

恋爱只会影响他做题的速度

有人甚至写起了他和学校篮球队队长的CP文,即便他们俩根本不认识。

当高三,尹舟舟跟他坐一桌,并且老师特地交代“有问题可以多问陆笙,老师跟他打过招呼”,而他态度显然不好时,尹舟舟仍然觉得——

没什么。

就算他保送,有闲心在高考前花时间刷竞赛,也并不代表,他有义务要帮助其他同学。

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教。

她听不懂罢了。

当然,如果他耐心下,一步一步讲会更好,他总是扔给她两句话和一个公式。

现在想来,是他们水平差得太大。

只不过她的确曾深深受过打击,真情实感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很笨。

多年以后。

他身上的刺消去许多。

不是往坏的方向。

应该是另一个人带给他的吧?

更宽容更体谅。

“对了,你结婚了吗?”她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陆笙讶异。

“好奇。”

“还没。不过有喜欢的人。”他语速慢,垂目,仿佛是难得的郑重斟酌,补充,“算是恩人。”

“嗯。”尹舟舟点头,“那就好。”

没有问“什么恩人”“什么类型的”“什么时候结婚”。

有喜欢的人,那就好。

可以死心了。

直坠悬崖地死心。

“你呢?”他问。

“还没。”

“留个电话吧。以后可以常联系。”陆笙主动。

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觉得愧疚。

“我待会儿微信发给你。”

偌大的城市里,作为高中同桌的他们,只会变成每次换手机都不会删除的通讯录里——一个几乎没有概率播出的号码。

上面标注着她的名字。

也仅仅是标注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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