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四下围出一群盔甲带剑士兵,屋舍肃杀严寒泛起。
曹婉婉一双眼因仇恨发红,从牙缝挤出字,“你同那狗贼是一伙,将人引过来,何必在这儿假惺惺的。”
待在山中原是无聊,许是那人长得不错,口中话语与兄长熟稔,她才放松警惕。到底天性活泼,还去石潭水抓了一尾鱼赠他。岂料,招来个天杀的豺狼。
萧祁远一手扣她脖颈碰地,一手遏住纤细手腕,指骨用力,慎微言语道:“在下有药,能许曹家遗女忘却身前事。望太子念在曹家人曾为您效劳过,饶恕此女。”
脖颈重力抬不得头,曹婉婉恨不得以目光做刀,刀刀剜去这些人肉骨。
“父弟兄嫂若知晓效劳的人是不仁不义之辈,定懊悔了肠子,瞎眼信错人,白白被匈奴杀死。”
挣扎着,一股袭香从袖口溜出,曹婉婉来不及屏息,香气如无形爪牙,扰她神思恍惚,不时晕死过去。
前头人下意识踌躇往前,却被萧祁远护紧。前头凌厉身影立着,觑向那女子。话语染出几分不舍,“祁远,曹家灭门实属不幸,我预带她回宫……然天鉴司给她算过命,与本宫天生相克,本宫……如今半点马虎不得,是狠了心要除去的。你却半路跳出,真要同我作对?”
双方僵持着,萧祁远姿势跪伏,筋骨直硬,手掌拢住身边人,坚定道:“太子潜渊之储,顾不得往日情分,在下行商承曹家兄长救过一命,妄求个善念。”
四下寂静孤凉,风卷残叶,梁胥一直护着萧祁远,待那些杀气散去,不远处鸟兽覆活。这深山雾霭里,一具尸体,两个活人,一个活死人。
萧祁远手掌白净,指骨修长,捏住怀里人下颌,从药瓶倒出早已备好药丸。
“主人,这药当真能忘却往前?”梁胥痞性未散,站定萧祁远身边,稀奇瞧着。
这女子估摸着十三、四岁,脾性娇戾古怪,还惹得太子亲自追杀。这稀奇事儿让自己撞见,当真是吊足了胃口。
萧祁远未答,眼神落在晕沉女子面上,言语清冷吩咐将竹屋里头数十副画像取下,和着外头红衣尸体一并烧了。
山中多猛禽,爬树刨土,这尸体下土没两月定要叫那些畜牲刨出来吃得骨头无剩。
待他回来,在门口掸了掸衣裳烧灰,里头男女声音传出。他终是好奇那药是何神奇,顷身附耳贴上门框。
“你叫施烟,是我萧家族中外亲,家住西北荒凉,父母兄弟造边寇残害………”温墩声静停,半晌才道,“你兄嫂阿弟深受重伤,我赶去时已药石无灵。我将他们好生安葬在雲山下一处村落,才寻着你兄长嘱咐来寻你。”
“多谢。”那女声怯怯,抹了带了哭意,“我欠你几条命,我会还你的。”
“不肖你还,只此地不适弱娇女子住,待山雾散去,你随我去长安。至此,忘了这里一切。”
小女子半倚枕榻,那双眼氤含雾气,哭起嗓子忽然去搂他脖颈,“我没有父亲没有兄嫂没有阿弟,家里人通通没了,怎能忘得。”
那时候萧祁远多凉薄,出了郎中小厮,最厌别人近身。遂将女子扯开,冷淡道:“那便记在心里,你想,大可唤我一句“兄长”。”
“你哄我,我便叫你兄长。”
清婉秀气的脸上落了两行泪,伸出双手来,眼泪汪汪瞧着你,暴露眼底惶恐又急于安抚的胆怯。
萧祁远抿唇,沉默张臂,登时拥了满怀柔软。
施烟不撒手,压抑心底苦涩一起嚎出,扯得嗓子生哑,转之最后,化作绵绵一句,“兄长……”
“……嗯。”
一拥,便了不得。
稍稍一扯开,女子即刻红了眼眶,绵绵软软又唤一声“兄长”,叫得你无可奈何,认了自己歹毒心肠。又鬼使神差般,任她拥来。
这就般不撒手,将人带回长安。
……
梁胥当真暗地查问,西北之地还真有一曹姓武将,只不过因勾结外敌,被太子亲自下令斩杀。
那药当真是个好东西,叫那女子真信了萧祁远所说。真以为他是兄长好友,当真忘了她仇家是谁。可有时,仍然梦见满家灭门,她被兄长逐出家的破碎记忆。
梁胥自个儿降低身价为奴,平生也没有昧良心之事,可每每对上那双眸子,总下意识撇过视线,慌张不敢看。
她真真是被药噬了心思,信了这随意拈话的唇舌,眸中起涟漪,泛潮水皆是为了萧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