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远咳嗽两声,握了握拳,目光沉黑一改孱弱病像,“沈家家世青白,家中人口也简单,目前是个不错人选。寻这桩婚事太子殿下倒是有心了。”
“是啊,可不枉费咱们萧行替东宫进了好些银子嘛。”萧祁东如此道,心中生了勇气瞧这二哥,他倒是真心要为施烟寻个好亲事。
施烟一出府便有马车送她去居玉楼。小二领着上厢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沈弋台两只眼睛紧紧锁住施烟,嘴唇嗫喏两下又不说话,脸色憋得难看。
今日兴致本就不好,这让人恨牙痒痒的家伙还堂而皇之挡自己去路。施烟答应二哥不惹祸,她也说到做到,两只手背在身后,“滚开。”
沈弋台往她面前更近一步,缓和脸色开始道歉,“烟儿,那两日是我错了,酒醉糊涂,没脑子才说了令兄坏话,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会。”
施烟一身娇俏鹅黄衣裙,青丝半绾,鬓发间簪一支蝴蝶玉钗,冷貌不语立在原地,通身气质清远绝尘,好不叫人惊艳。
偏是性子泼辣,一脚踢向沈弋台小腿,“怎么,上次没打够,这会儿送上门来让我掀开你头骨熬汤吗?”
沈弋台小郎君即刻跳身躲开,但还是被踹得轻疼,皱眉吸气,“疯丫头,那日我吃了酒才说了几句玩笑话,你还真生气了啊。”
她性子如此强势,自己说要退婚不过是想磨磨她要强性子罢了。不然往后成了婚自己岂不压得翻身不了。
“你辱我兄长,还要我与你重归于好?做梦!”施烟嗤之以鼻,不与他再僵持,转身往楼下走,面前一道女子惊呼,“烟儿!”
门口一对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男女,妙龄女子先跑来,亲热牵起施烟的手,俏笑道,“给你发了三四次帖子都没回,我在家担心你抑郁寡欢,这两日都吃不下饭,方才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后头跟来一个清秀青年,朝施烟弓手弯腰行礼,施烟颔首屈膝回应,“赵檀哥哥,安好。”
这是一对双生子,两人容貌想像,但性格天差地别,兄长安静,妹妹活泼。
施烟与沈家郎君的事儿长安已传遍,赵婧嫣护着施烟,不善目光扫过沈弋台,“我们在楼上定了厢房,走,我带你去。”
“你怎么又跟沈弋台搅在一起了。”一进厢房,等小二下去布置糕点饭菜,赵婧嫣立即着施烟发问。
旁边赵檀目光落在施烟身上,施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没,那货嘴欠又死赖着不走。方纠缠了些。”
“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你要与他成亲,那人整日花天酒地,连我兄长一半不及。”
旁便提及的赵檀身子一僵,动作不自然,目光下意识追寻施烟,没等对上她目光,心里砰跳急慌低头时脸色讪红。
赵婧嫣凑近,再小声询问,“你与沈家公子这打闹,是要和好意思?”
“退出去的岂有厚脸皮再要回来的,如此无信岂不丢了读书人的脸。”两碗酒下肚,施烟声不大不小,守在门口的沈弋台脸一阵白一阵红,从小二端的托盘中举起酒坛狠往地上砸,冷脸甩袖离去。
后施烟说起赵婧嫣与程国公家幺子姻亲一事,赵婧嫣脸上带着小女儿娇羞,“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谁说要嫁给那个人了,每次来府上净是欺负我。”
赵檀哼一声,“当初两家指腹为婚,如今家中只你一女儿,你不嫁谁嫁。”
赵婧嫣扭头,梗着脖子同兄长道,“那我不嫁,兄长与我一同出生,若非要嫁你替我嫁去。”
“你!”赵檀气得一噎,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妹急得脸红,“不可理喻。”
施烟在一旁笑,身子颤着杯中酒水撒出来,她忽想到什么,问赵家兄长,“赵檀哥哥,你俩自娘胎出来便在一起,往后婧嫣出嫁您会不舍吗?”
赵檀本在气头,听施烟好声好气,心中平缓些,随后瞥了眼亲妹嫌弃道,“从小跟狗皮膏子,好不容易嫁出去了缺心头大患,还想什么舍得舍不得。”
赵婧嫣气呼呼说什么施烟没听见,只觉得心口一空,被人抛弃的滋味着实憋屈难受。
亲生的兄长也不会想出嫁的妹妹,那二哥如今急急给自己找亲家,怕也是不会想我了罢。
掌灯时分,听着长安城暮鼓声,施烟早早盥洗完毕上榻。
睡中不知是何时辰,月吟进屋给她盖被子将她惊醒,外头狂风呼啸,施烟翻个身已经了无睡意。
待月吟出去听得阖门声,起身从衣架取厚袄穿上,悄悄翻窗出屋。
四下漆黑,她小心避开府中各处守夜的丫鬟婆子,好在萧祁远离自己的院子不远,中间隔了一小片竹林。
先经过他的书房,果不其然里头光亮悠悠,往外散着光。
专门绕道后屋去,直凛凛对上抱剑守夜的梁胥。
他好似天生板着一张脸,隐在阴暗处,一双阴鸷眼神盯着你。施烟若不是胆子大且见过他这个样子,怕是要吓到晕死过去。
对方看到自己也不惊讶,冷淡撇过目光继续闭眼养神。
一进书房,四下暖风袭身,书案上账本堆积成小山,桌上宫灯明亮,与伏案提笔的人洒下一层光辉。
施烟气息纤弱,拖了鞋袜轻轻走,声不可闻。
一双手柔覆在眼,但冰凉得很,她道:“猜猜我是谁?”
萧祁远放下狼毫笔,笑腔温和,“是个登堂入室的浪登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