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蓠雷击般地循声看去,慕容倾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院子里,见她侧过脸来,他也毫不回避,清雅绝伦的脸上眸光淡而疏离。
萧蓠的心陡然像被钝器击了一下,缩回了目光,只眨眼功夫,等她鼓起勇气面对,抬起眼来却再也搜寻不到他的身影。
是回屋去了吧,她告诉自己,他现在大概也不想见她,心底怅然若失。
既然晗月已经清醒,而且貌似想开了许多,开始服药,那她也没必要逗留,反正那儿除了慕容谨也没什么人欢迎她,那个莫钰更是恨不得把她劈了砍了。
萧蓠同晗月的那位侍女交代了几句,便辞别了慕容谨,自顾自回到了天福宫的客房。
插妥了门栓,她深吸一口气,眼前、心中不断晃出慕容倾的影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离去时的眼神,简直快要疯掉了,她努力排除杂念,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比方说洛霖白天说的有关帝陵的线索。
据洛霖查阅天福宫这一带的地理志,发现邺城一带曾是某个王朝的都城,他怀疑这里的陵墓与此有关。
望气风水之术,齐洛霖家传渊博,按他的话讲真正的风水宝地,必藏有大墓,但理论上与实际还是两码事,风水上看是绝佳的埋骨地,却也未必真的有陵墓存在,还需要更多的证明与线索,而洛霖找到的线索也仅止于此。
萧蓠又想到那无名男子,他在这后山徘徊,说明这里附近定有他及同伙的藏身地,会不会是一处关键线索,那无名男子自昨日铩羽而去,便没有了动静,她一时却也寻不到他的踪迹,看来唯有以静制动,耐心等候了。
她思索着,左右没有更多头绪,便把心思转回了原处,脑中又浮现那张倾世无双的脸,慕容倾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同一片天,慕容倾站在莫钰的茅草屋外,倚靠着稀稀落落的竹篱,对月沉吟。
由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为避嫌,莫钰谨守本分,并不与晗月同居一院,而找了块离那山间小院不远的土地,搭建茅屋,一人独居,慕容倾索性也跟在他那儿打个地铺。
山间茅屋清幽而静,轻轻的踏步声打破了沉寂,莫钰的身影缓步走来,与以往不同,这次的他身上多了点烟火气,看来心情大好。
慕容倾目光一转,微笑道:“恭喜了。”
莫钰不解:“恭喜什么?”
慕容倾似笑非笑,“如今的晗月已获新生,你与她之间终可见到一线曙光,也不枉费了年复一年的守望。”
他又缓了缓道:“其实晗月的症结在心,要想她过了心头这一关,除了遂她心愿,也唯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我们都有所顾忌,故而谁也不敢兵行险招,阿蓠只是做了我们没能做到的事,你实不应该怪责于她。”
莫钰冷笑:“不愧是一家人,口口声声都是替她操心辩解,可惜,那女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还未可知呢,我倒要提醒你,别到时为人做了嫁衣。”
他平素爱憎分明,认死理,将公主视作天上明月,重之,慕之,对于欺辱她的人,无论是何因由,都不会有一丁点好印象,更罔说就事论事。
慕容倾知他甚深,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道:“不劳费心,我自有筹谋。”
莫钰无趣地走了开去,慕容倾却在他走开后自嘲地一笑。
他以为她爱他,他也一样,纵使物换星移,纵使分隔天涯,亦不舍不弃。
一直以来,他对此深信不疑,在她失踪的几年岁月里支持他挺过来的,便是她还存活于世的信念。
没有她的日子,他活得虽然风光,却百无聊赖,他偶尔也不免悲观的想到,或许她已然不在了,但他不敢深想,恐怕上穷碧落,下落黄泉,两处茫茫,伊人不见,又恐怕她仍活在人世,那他就与她错过了。
直至那一日,她奇迹般地近在咫尺,与重逢的欢欣相较,身体上承受的剧烈痛楚根本不算什么,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试探,慢慢剥开了真相,到如今,曾经的她对他究竟是爱,还是仅止于幼年时的依恋,他不再那么确信。
既然爱,因何忘却?
即使忘却,何能无动于衷?
这其中的困惑太多,连他也猜之不透,但至少他能看清自己的心,他对她,魂不灭,情不绝,情网恢恢,解脱不得,便将她一道困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