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慕容倾还在不在那里,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同他把话说清了。
少倾,熟悉的山崖,只见人影一道,昂立山巅,衣带蹁跹,遗世独立。
按理萧离的来到,他不会不知,但她直到走到他身后,慕容倾都没回头一顾。
情知他是有意的,萧蓠凝视他在骄阳下美仑美奂的背影,不知为何,竟产生茕茕孑立的错觉,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也会孤独吗?
这种念头一旦生成,她立刻摇摇头,告诉自己定是多想了,心却依旧柔软地像要融化开去。
萧蓠裹足不前,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前抬声道:“殿下,我有话问你。”
慕容倾转身,一张脸沐浴在日辉下,更为夺目,他眷望着她,眼中星辉灿亮,淡淡笑道:“何事?”
萧蓠看见他眼里的柔光,心中没由来地一痛,咬牙撑着道:“殿下,假如我告诉你,根本不会爱一个人,你能够放手,别在我身上无谓地浪费精力,也别去伤害别人吗?”
慕容倾敛了笑容,怔怔看着她,半晌,冰冷地问:“我伤害了谁?”
萧蓠见他装蒜,恼怒道:“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心许谁,都是我自个的抉择,你又何必要牵扯无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洛霖无辜吗?”慕容倾不动声色地反问。
他直视萧蓠,若无其事地说:“倘若他无辜,那也是你将他卷入了这场漩涡,况且不是他自己好胜心切,非要折取一品红,我又能奈何他?”
萧蓠微微叹口气,温声道:“对于人心的掌控,殿下早已炉火纯青,何谓杀人不见血!”
慕容倾扯出一道无奈的笑容:“我承认偶一见到一品红确实动了点心思,只不过给他些小小教训,何须大惊小怪。”
萧蓠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不依不饶道:“小小教训?你既认识一品红,就该清楚它的毒性,厉害起来能够夺人性命。”
慕容倾深望着她,说道:“杀人不见血,这才是你对我的真情实感吧,往日你的依顺都是装出来了吧?”
“一品红整株有毒,唯果实毒性最强,其余部分只要不是大量食之,皆无大害。他不过是一点小痛小痒,你便跑来质问我,我才是你未来的夫婿,你可曾顾念过?”慕容倾嘴角激起一抹淡淡笑靥,带着一份凄冷,是自嘲的笑。
而他眼底显而易见的沉痛,看的萧蓠的心也是一拧,要知道慕容倾素来是喜怒不行于色,如今把情绪毫无掩饰的袒露出来,这是有多痛呢?
但她能怎么样?长痛不如短痛,一时的心软就是无尽的纠缠,害人又害己。
风扫空山,回音幽荡,萧蓠峨眉轻蹙,现近的她美到令人窒息,说出的话却更教人窒息:“殿下对我好,我心里感激不尽,但我渴望的是简单快乐的生活。”
言下之意,他给不了她所想要的。慕容倾笑了,曾经他也向往做一名平庸淡泊的宗室,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命运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到如今,谋算已经成为本能,他无路可退,她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厌恶这样的机心。
光阴荏苒,他变了,她亦变了,他无怨,也无恨,甚至对于自身的变迁亦没多少悔意,唯一的悔只是那日梨树林中瞧见了失魂落魄的她,没有及时赶了上去。
自身不坚,人皆毁之。
懦弱的人才会纠结无法更改的过去,而弱者只能任凭践踏,护不住自身,更妄提爱人。
他不会放手,也不想在此刻与她竭力争执,至彼此于不可调和的境地。
慕容倾转身默默地走了,临去那一瞬眼波对上萧蓠,她看到他眼眸内的神采黯淡,他的五官中她最爱是这双眼睛,清如雪,纯净剔透,黑如夜,似能包罗万物,这样出彩的一双眼此时却冷寂如寒潭死水。
天幕下,他的身影无限缩小,直至看不见,萧蓠以为他终于想通了,但她丝毫没有心愿得遂的兴奋,心好像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