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张太后有些顾虑,感叹道:“当年逸王之乱,兄弟阋墙皆因一女子而起。”
慕容倾眸中痛色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洒然:“太后放心,臣不会是逸王,陛下亦不是先皇。”
张太后目色一凝,许许多多往事如烟一幕幕涌现眼底。
慕容倾观其脸色,适时道:“依臣看,萧家女儿不做了臣的妻室,早晚也得成为陛下的枕边人,届时未必不会效仿先人,专宠六宫。”
“你今日话里有话,莫不是有意与哀家唱反调?”张太后的目光骤然冷下。
将萧晏长女赐婚给慕容倾,原是她的虚晃一招,不这般安排,不能打消慕容恒让萧蓠进宫的心思,实则张太后本心里并不想荣王与英国公府联姻,壮大他的势力。
荣王俊逸如仙的眉目,自然而然的尊贵典雅气度,一言一行均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她曾与她情同姐妹,也曾暗生龃龉,有那人在日,总衬得自己微不足道,那人独占鳌头之时,也是她最落寞之际,那段恩怨尘埋在岁月中,每见着荣王,总会时不时翻腾出来。
故而荣王虽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与他相对,张太后总有几分难言的滋味。
今日召他来,原是想经由她的提点,让他自己开口述说反悔之意,她也好顺理成章地将这门亲事作罢,但见慕容倾毫不动摇,反像是打定主意非萧蓠不娶,张太后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只听慕容倾从容道:“臣绝无此意,只是太后金口玉言岂同儿戏,何况臣若能与萧家女顺利完婚,实在是一举三得。”
他竖起三根手指,又顿了下,徐徐解说:“这第一得,臣得到了如花美眷;第二得,萧家女得一归宿,太后不必忧虑日后因她与陛下母子失和;这三得,后宫得个太平无事,无人擅宠专权,免去陛下因沉溺女色而荒废国事。”
不得不说,慕容倾的话着实戳中了张太后的要穴,只是她私心里还未彻底打消顾虑,这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张太后想着,又问:“千岁宴上,你明明大放光华,偏偏是你那妹子入宫,你却落选了妃嫔,心中可曾怨怼?”
萧蓠含笑:“臣女愚钝,宁妹妹德才俱在臣女之上,理应是她中选,至于臣女落选实乃资质不够,无福而已,不敢抱怨。”
张太后见她的笑容像是发自内心,绝无一丝不甘,倒对萧蓠刮目相看,她哪里晓得,世人皆愿攀龙附凤,独萧蓠避之唯恐不及。
张太后心想:“果真传闻再是绘声绘色,却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望月台上远观这女子,只当怎么个妩媚狂妄,此时静观她的神态言语却是温雅有余,谦虚得体,却不知是不是藏起了性子?”
当年那个人何尝不是性子和婉,背地里却是面目可憎,可怜那个孩子……
一念及她的第一个孩儿,倘若活着也与荣王一般大小了,可知人心是难测,不过无论这萧家女私底下是怎么一副面孔,那都是荣王该操心的,只要她不祸害她的恒儿,也就随她去了。
为娘的,总不免把孩儿当做掌中物,况且张太后为妃时,未受多少爱幸,慕容恒便是她的命根子,是所有的寄托。
譬如傅皇后谨慎知礼,是个好媳妇,只是早年帝后太过亲厚,张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实则不喜这个媳妇,她实在不愿慕容恒再对一女子过分爱重。
打定注意,张太后正了正鬓边的鄂莲白玉簪,断然道:“难得你知情识趣,日后与荣王成婚,也一样要恪守本分才是。”
萧蓠低头小声道:“是。”
张太后满意地微笑,忽然间殿门洞开,内侍纷纷跪倒,有人“咦”了一声,大步走来:“母后这儿今日有外人在?”
萧蓠一见来人装扮,猜到是谁,大燕皇帝的意外到来,令她有些慌张,忙低首,拜道:“太后娘娘,小女这就告退去了。”
张太后点点头。
萧蓠退身出去,刚好与慕容恒擦肩而过,她躬身下拜,他侧目一瞧,顿时呆在原地,整个魂儿只差飞起来。
只见鬓如乌云,浅浅黛眉,秀眼明仁,妆容淡雅但姿色天然,琪花瑶草自是风流,真个是宫内无二,世上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