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声线幽幽,无比哀怨:“苏昭仪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每年祈福带谁不好偏偏带县主你。”
“而且,奴婢总觉得苏昭仪没有表现的那么疼爱你。你说,这种破地方,她为什么不带二公主、二皇子他们,偏偏只带你一人。依奴婢所见,她就是故意的。”
“怜香,你胡说什么,宫中何人不知娘娘疼爱县主,每次县主生病时娘娘都衣带不解地照顾。”檀香忍不住顶了一句。
怜香不甘示弱:“谁知道苏昭仪是真心还是假意,县主的生母可是和她的胞妹有夺夫之仇。”
“吵什么吵,都闭嘴!”白凝霺头痛道,五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她都替她们觉得累。
檀香、怜香双双跪地:“县主赎罪。”
白凝霺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
檀香是姨母安排的,说话自然向着姨母;怜香是霍婕妤安排的……
白凝霺脑海中划过一丝疑惑,脸色不由变了变。
陆温舒是霍婕妤的养子,霍兰芝又是她的嫡亲侄女,他们二人私相授受断不可能瞒得过她。
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二人的行为是她默许的、或者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想到此处,她内心苦笑,她待她侄女还真是不错,这种事都从中牵桥搭线……
怜香见白凝霺的神色晦暗不明,但依旧不服气:“县主,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血浓于水,苏昭仪他们不会真心疼爱你的。”
白凝霺皱着眉,怜香是霍婕妤给她的,前世便一直在她身边监视她、时不时挑拨一两句。
“怜香,回昭阳殿吧。”
怜香大惊失色,不顾得冰冷的地面,频频磕头:“县主饶命,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罢了,你起来吧。”白凝霺微叹,一字一顿道,“你记住了,姨母真心待我,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怜香本性不坏,前世后来也暗中帮了她不少,暂且先留着。
“诺。”怜香松了口气,若这样被送回去,霍婕妤断然不会轻饶自己。她一想到霍婕妤的手段,不由心底发寒。
白凝霺挥手道:“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檀香、怜香只得转身离去。
白凝霺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寺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还是为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香客制备了一切常用物品。
白凝霺摊开宣纸,缓缓写着:
霍家、霍婕妤、陆温舒、霍兰芝、怜香……
*
是夜。
月光温柔如罔,漫天匝地铺开。
白凝霺随意地套了一件浅色夹袄,披上月牙白暖披,带着檀香敲开了苏昭仪住着的房间。
宋嬷嬷看门见是白凝霺,有些惊讶:“县主,你这是?”
白凝霺含笑直视她:“我睡不着,看见姨母房间的灯还未灭,便过来叨扰一二。”
“是霺儿来了吗?让她进来吧。”
宋嬷嬷依言侧身让开,并为两位主子关上房门。
白凝霺走进房间,见苏昭仪身着中衣,正在去发饰,便上前帮她。最后一个碧玉簪子放下,三千青丝滑落,白凝霺拿起梳子缓缓梳着。
岁月终究是不饶人的,当年名动长安的美人,如今墨发中也参杂了几根白发,皱纹也悄悄爬上了眼角。
白凝霺不由有些心酸,她四岁时便被接入宫中由姨母抚养,转眼间,她长大了,姨母也老了。
她知道,姨母最初只是想借她以缓丧女之痛,但是后来,真的把她视如己出,每逢她生病之时更是衣带不解地照顾她。
一时之间,思索了一下午的问题不知如何开口。
苏昭仪见白凝霺面色怔怔,转身拿过她手中的梳子放在梳妆台上,拉住她的双手,浅浅一笑:“霺儿怎么了这是?”
白凝霺伏身跪地,把头靠在苏昭仪的膝上,闷闷道:“姨母,我不想嫁给陆温舒,他喜欢的是霍兰芝,不是我。而且……我也无意于他。”
苏昭仪愣了愣,她也看出陆温舒对霺儿无意,却不知他竟心系霍家嫡女霍兰芝。
“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白凝霺垂下眼睑,遮住眸底的情绪,“我今日在寺庙里见到他们私会。”
苏昭仪见状,叹了口气,徐徐道:“霺儿,你向来聪慧,你今夜找我怕也是猜到一些。你也大了,今日我也便不瞒着你了。”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宠爱你吗?”
白凝霺茫然地看着她:“因为姨母和姑母?”难道不是吗?
“不全是,”苏昭仪摇头,语气平淡,“因为你的生母是霍家人,陛下越疼爱你,霍家就越不安宁。”
“而且,你是白家人,他越宠爱你,白家在长安城内就越有地位。”
苏昭仪双唇微启,语气平淡,全然不觉吐出的话语有多令人齿冷:“而陛下需要的正是白家在长安城拥有这种与霍家争斗的地位。”
白凝霺面色一变,不敢相信前世今生、多年圣宠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
苏婕妤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知道她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与其让她不明不白地活着,不如由她亲自将残忍的现实揭露在她的面前。
她狠下心道:“不只是陛下,霍婕妤对你的疼爱也是浮与表象,她的本意是榨干你的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