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看见平举长枝的顾宴,青年雪衣外袍飞扬,在风平息下慢慢垂落成平时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也说不出来话。
在他的视野中,那群仙门弟子已经睁开眼睛,呆若木鸡。
他们瞪大双眼,双手还维持着捂住耳朵的滑稽姿势,一动不动。
子陶张了张嘴,勉强清醒过来,开始惊恐地回忆之前有没有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叔的事情,免得被一剑炸碎后脑勺,连脑水都炸的干干净净。
平举的长枝落下,手指颤抖。
雪衣青年脸色惨白,他看着程陨之没说话,缓缓合上双眼。
用过的长枝掉落在地面上。
程陨之眼疾手快,伸手接住脱力的顾宴,随即面色沉着,皱起鼻子,差点被一块儿压到地上去。
果然和之前看的一样,这人外表不显,其实肌肉沉的很。
他叹口气,没忍心把人就这样扔地上去。
顾宴与魔修同为金丹期,虽听他说有秘法逃脱,但还是不忍他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带路人被魔修欺辱,于是用尽金丹灵力,给了那魔修一个痛快。
唉,这好意,他程陨之领了。
那边仙门弟子面面相觑。
有人张了张嘴,看看顾宴,再看看死的不能更透彻的魔修。
“这……师兄,我们这就,干掉这魔修了?”
而他们子陶师兄,似乎也沉浸在这惊天变故里不可自拔。
然而,他的目光全然落在雪青外袍公子半边撑着的人身上,这这这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他,他不可一世,不怒而威的师叔!
啊!师叔啊!
怎么就……
他张嘴,又合上,终于在众弟子殷殷期盼的目光里,重新想起自己带队大师兄的身份。
弟子问道:“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师兄?喂?”
子陶:“咳。没没什么。快,你,去把玉莲花拿过来,我们即日回宗门复命。”
身后弟子:“等等师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富商那边说一声?毕竟是他家出的事。”
子陶恼羞成怒:“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他想上前,帮那人搭把手,但是想到刚才师叔的眼神和态度,又觉得心里发憷。
于是来来回回几趟,这步子是迈了一半,就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这这!
他咬牙切齿,挥手高呼:“我们把这作恶多端的魔修带回宗门!”顺便跟掌门师尊提一嘴,截阿仙君跟了个凡人跑了!
等等,这说不定也不是凡人。
程陨之一心撑着这人,刚回过神来,地上魔修的尸体消失,就连那群仙门弟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懵逼,连连喊了两声:“喂?喂!就这么走了?!!”
还打算喊那群小弟子搭把手,现在恐怕只能自己上。
他叹口气,把之前没用的秘法用掉。
灵力环绕,蒸腾而上,再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回到了被抓之前的客栈房间中。
程陨之实在撑不住,被床脚绊了跤,跟着一同摔在床上。
他爬起来,发觉这人沉的简直就是块石头,真就没有半分借力,全身心压在他肩上。
结果转头,那雪衣青年外袍凌乱,下摆散落,双眼紧闭,浅蹙着眉头,眼角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就这样陷入沉睡。
之前被灵力强行压下的薄红升起,更显得这人宛若千年冰峰暖化,脆弱的不像话。
程陨之伸手过去。
手背触碰他额头,发觉微烫。原本只是略微有点红,现在温度猛涨,看来不得不收留他几天,先把人治好再说。
“这,到底为什么,会让一个修者发烧?”他百思不得其解。
程公子郁郁叹口气,把自己离开这座城市的计划往后推了推,给他度了点灵气再压一压伤势。
他轻手轻脚,探头,发觉外面天际尚未亮起,小心关窗,天亮后再出门找医师,说不定能治好他。
怕病患醒来后口渴,程陨之给茶壶灌满水,拿出干净杯子。
最后,他挣扎地看了看不算宽敞的床铺,把青年往墙那边推了推,自己合衣躺下,倦倦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趟出门,消耗可真不小。
等醒来,他绝对要冲到东街街口,买上一整只烧鸡,再打点小酒,就这小菜好好吃一顿。
还得去找医师……
还得……把截阿仙君那话本的结局写完,交到面人贩子手上。
哎,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给截阿仙君捏个红颜知己。
毕竟仙君从头到尾孤零零一人,连个同级的说说话都没有。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大家是听的爽了,但也会觉得遗憾,觉得身边少个人陪着,寡淡。
唔……
靠墙那头,青年睁开眼睛。
脆弱,温顺,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在这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磅礴的神念展开,包裹住整个房间,当然也包括身后清浅呼吸的程陨之。
可他没有转身,依旧维持这个背靠背的姿势,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