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我成日在她耳边念叨,说晏哥哥怎样的好,我好喜欢,她却总是不以为然,尽说你的坏话,我还纳闷呢,晏哥哥这样的人物,为何就入不了姐姐的眼?不曾想,原是早就入了心底的,才不至于浅浮于眼……”
那少女还在一摞一摞地,搬出自己的理由。
心思通了,心情畅了,也开始,有拊掌轻拍之声,得意上扬的尾音。
“扶疏……”晏西棠却是一声哀吟,止住她。
再往下,他还不知自己要被践踏到何种境地去。
“不是,晏哥哥,谢谢您听我倾诉,我把这些话说了一遍,也就想通了,不伤心了,你也别难过啊,以你在我姐姐心中的讨厌程度,可是无人能比的!哎呀,不对,是喜欢程度,真的是喜欢啊……”
隔壁,夜鸣珂也听不下去了。
趁着幽浓夜色,轻手轻脚,出了那横甲竖丙的号间,从另一边溜走,一路钻出贡院去。
她本以为,扶疏跑到贡院来找晏西棠,是心头难堪,来寻求安慰的。没想到,倒得后头,却变成了她在安慰晏西棠,虽说,那安慰,呃……似乎有些适得其反。
但是,无伤大雅吧。
反正,她在晏西棠心中,可能也没少留坏形象,就那样了。
最让她欣慰的是,那妹妹心头,竟然也是特别的深邃而清明,能想得通事理,能体谅得人。
这样的皇家公主,嫁去西北军中,她也无需有太多的担忧。
而且,只要扶疏没了心结,她也就没了心结。
忽觉心头畅快,出那贡院大门时,步履都是轻快的,轻快地迈门槛,轻快地下台阶。
然后,就看见,那个青襟白衣的小书生,拢袖低头,一堆铺盖卷搁脚边,傻乎乎,静悄悄,还在等着呢。
琳琅长公主这才想起来,她是进去给人家找东西的。
遂从袖中摸出那把从号间床下墙角找到的银锁来,递与他,又还笑着抱歉:“久等了啊……”
那沈南烛双手接过银锁,恭敬道谢:
“怎敢言久等,是……您……帮了我大忙……”
“叫姐姐吧。”夜鸣珂见他称呼得滞涩,一副知道她是个大人物,却又不想当她是个大人物的别扭,索性挥挥袖,许他一个更熟络的称呼。
卿若的弟弟嘛,喊她一声姐姐,也使得。
“哦,公主……姐姐……我应该怎样感谢才是?”那小书生有些钝钝的,又还很讲礼。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夜鸣珂转身,举步,要往那巷口马车上去。
就当是母亲教的,日行一善了。
也生怕等下扶疏出来,撞见了多尴尬。
“可……”沈南烛尚停在原地,举目追她,一脸涩涩的犹豫。
夜鸣珂转了回来,看着那副实在好玩的表情,不觉笑开来:
“这样吧,我这会儿肚子饿了,你请我到那边吃一碗面吧。”
贡院旁边,一巷之隔,是一个热闹的夜集,依稀喧嚣沸腾入耳,引得人心浮动。
帮他一个小忙,吃他一碗小面,她受之无愧,他也心安理得。
不行难报之恩,也不要,总让别人觉得,欠了你的情。
这也是母亲教的。
二月十七夜,贡院大门外,这个二十岁的生辰夜,她又默默地,想了一遍母亲的教诲。
也想起来,中午那生辰小宴,光顾着怄气去了,也没好好地吃。
这会儿,得到那烟火夜集上,认真吃上一碗面补上。
方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