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央这才还过神来,道:“六公子说‘看姑娘的打扮,不像关外人,是从中土来的吧?’我说‘壮士好眼力,小女子打姑苏来。’六公子再说‘姑苏好地方啊,数年前走商队去过一次,有一家叫张一壶的茶叶铺子,老板姓张,他家的茶叶不错。’我便说‘公子说的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那家茶叶铺子早就盘出去了,现在是个酒坊,酿酒的手艺可不怎么好。’”
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她仍记得一个字都不差,说起来也格外顺溜,毫无停顿。
穆典可忍不住又看了云央一眼,转头将钗子递给常千佛,道:“这钗子,单独给徐攸南。”
徐攸南打着金雁尘的名号往外乱送东西,这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金雁尘跟不跟他计较。而眼下,徐攸南数度忤逆金雁尘,两人关系紧张,穆典可若是将此事抖搂到金雁尘面前,恐怕够徐攸南喝一壶的。
徐攸南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穆典可需要他做什么。
不等常千佛开口,良庆便站了起来:“我去吧。”
良庆平素话不多,心思却是一等一的缜密细致。常千佛说得含含糊糊,想极力把金雁尘摘出来。这话糊弄得了常奇和黎笑笑,却糊弄不过他。说常千佛的重伤也金雁尘一点关系没有,他是不信的。
既然如此,这一行便凶险未知。
金雁尘放人还好说,若是不放,再搭进去几个也未可知。还是由他亲自出马最为妥当。
常千佛道:“那便辛苦良叔走一趟了。”说着抬手,赵平将剑递了过来。
常千佛抬手在地上简笔画了几道,乃是这一带的山体地形,指明了道路,道:“良叔此去千万小心。”
良庆道:“公子放心,我会将凌涪安然带回来。”
常千佛道:“见机行事,要是情形不利,你先自保,再做打算。凌叔固然要救,良叔于常家堡而言,也同样重要。”
“属下明白。”
良庆取了钗子,自去了。
安缇如找了一辆马车来,车厢狭小,只容得下两人。常千佛与穆典可重伤,自是要坐车的。
云央锦衣玉食,优渥惯了的,跟着赵平和安缇如在山里跑了一天,全身筋骨都要散了。找人时尚不觉得,一停下来,哪里还禁得住,嚷嚷着也要坐车,被赵平当面驳了,很是不痛快,抱怨了一路。
车里只有一个垫子,垫在了常千佛身后,穆典可则被他抱在了怀里。道路不平,车行颠簸,穆典可的身子也随马车晃动一摇一摇的。她合着眼,有些依恋这样的感受。
常千佛的怀抱宽厚而温暖,像摇篮,叫她心安。
她说道:“我这样,会不会压着你不舒服?”
没有回应。穆典可抬起头,见常千佛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他一日一夜不曾眠,想来应当是倦极了,呼吸略有些深,渐闻轻微的鼾声。
穆典可定定地瞧着常千佛的睡颜,只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安宁时刻;也从未一刻,像现在这般满足。
任外面风雨不休,杀伐不止,有他在,就很好。
这样凝望了许久,她忽然探身出去,仰起脸,唇瓣轻柔似羽毛,轻轻一下,点在他布满青茬的下巴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