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碧月便回来了,笑道:“老太太说既是江姑娘好意相邀,姑娘们只管去,只不要多喝酒就是。”
四人顿时喜笑颜开,当即回了帖子,答允明日赴宴。
说笑了一回,平儿便拿着回帖去了。
众人便嘀嘀咕咕商量明儿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正说的热闹,忽看到一旁含笑听着的宝钗,方想起没有宝钗的份,不禁有些歉疚,忙顿住了话头。
迎春犹豫片刻,迟疑道:“要不我再写封信问问江姐姐,也请宝姐姐一道去?”
黛玉探春等人闻言都觉不妥,只是却也不好说什么。
宝钗便忙笑道:“多谢二妹妹好意,只是这倒不必了,人家江姑娘又不认得我,去了反倒闹笑话,何况我前些日子犯了旧疾,这两日才好些,也不便出门,你们明日好生顽,有什么趣事回来后再告诉我便是。”
李纨闻言微微点头,暗道宝钗果然善解人意。
迎春等人便不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黛玉等人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后换了出门的衣裳,一道往寿山伯府去。
江映雪早得了消息,带着丫头在二门上相迎,笑道:“妹妹们可算来了,快请进。”
她今日是主,便穿了件桃红撒花金色滚边缎面的对襟褙子,浅粉立领斜襟袄,下面系着条翡翠撒花洋绉裙,外面披着大红羽纱斗篷,发间簪着一直赤金累丝的点翠凤钗,凤嘴里衔着的一串珍珠流苏,水滴状的红宝石垂在额间,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站在风中亭亭玉立,竟比红梅更觉鲜艳。
黛玉四人上前含笑见礼,一面说笑一面暗中留心打量,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相较于荣国府的华丽富贵,寿山伯府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江映雪领着黛玉等人先拜见了颜慧,说了一会话,方往花园来。
才走园子,远远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梅香,随风传来一阵莺声燕语,举目望去,便见一大片胭脂般的红梅,梅林中有一处翠竹搭建而成的敞厅。
江映雪引了众人往敞厅来,原来这敞厅盖在梅林中,名为“香雪步”,北尽东折则南向,四面有窗,左右有回廊,护以朱栏,曲折横斜,于廊中间凿通后壁作门,又以疏棂细槅,隔出暖室三楹,以便风雪中时款佳客。
一时进入敞厅中,只见当地放着象鼻三足泥鳅流金珐琅大火盆,花厅正中摆放着两张长案,案旁相对十来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
七八个丫鬟婆子正摆放酒菜肴馔,碗碟皆是一色白彩定窑的,里面自是山南海北干鲜水陆的酒馔果菜。
厅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具,各色盏碟;那边有两三个穿着红绫袄青缎坎肩的小丫头煽风炉煮茶;这边另有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
十来位衣着华贵的妙龄少女正倚在廊下一处说笑,见到江映雪一行人,众人都笑道:“原是你今日请我们来赏梅吃酒的,你这个东道主反倒来的最迟,一会子可是要先罚三杯才是。”
江映雪闻言笑道:“是我的不是,一会我自罚三杯。”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众人素日都是相熟的,只黛玉四人是生面孔,不免都有些好奇,其中有一位十四五岁,穿着银红撒花排穗白狐皮袄,生的极为俊俏的姑娘瞅了黛玉等人一眼,笑道:“这几位妹妹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今日来的皆系各家千金,其中不乏门第高贵权势显赫者,说话的这位便是内阁学士张廷之女张樱,在诸人中年纪最长,身份也最为尊贵,其母乃宗室郡主,是当今的亲侄女。
江映雪忙笑道:“倒忘了为姐姐介绍,这几位是我新结识的妹妹。”当下便为黛玉几人引见,道:“这位是盐课御史林大人的千金。”
黛玉上前福身行了一礼,道:“黛玉见过诸位姐姐。”
众人见她一身粉蓝底子五彩缂丝花草纹样缎面交领长袄,底下系着白罗绣绿萼梅百褶裙,年纪虽不大,却生的灵秀雅致,风流婉转,言谈举止都极为不俗,素日所见若干贵贱女子都有所不及,再听闻是盐课御史的千金,都赞道:“不愧是探花公家的千金,真真是第一流的人品。”
黛玉闻言脸上微微一红,道:“姐姐谬赞了,黛玉不过蒲柳之姿,不敢与诸位姐姐相较。”
张樱生性爽利,素日最喜美人,当即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不必过谦,我说的是实话,妹妹这般神仙般的人品可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比得上的。”
黛玉脸越发红了,低了头不言语。
江映雪素知张樱的癖性,不禁嗔了她一眼,道:“今日初会,你也收着些,可别把林妹妹吓着了。”
众人也都打趣道:“幸而她托生成了姑娘,要是个小子,还不知怎样油嘴滑舌呢。”
说笑了两句,江映雪又介绍迎春三人,听说是荣国府的姑娘,众人不禁眸光一闪,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便有些嘀咕起来,林大人的千金倒罢了,原是书香门第之家,只这荣宁二府却听说素来行事荒唐,怎么把他们家的姑娘也请来了?不过各家千金都是主母教养出来的,即便心中有什么想法也绝不会流露出来,面上都十分客气。
迎春三人见了众人的神色,心中微有所觉,面上却只做不知,皆一一上前厮见,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便是那原本有些不喜的几人见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不禁暗暗点头。
众人心下暗暗忖度,又同迎春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见她们应对得当,进退有度,并不是那等轻薄脂粉之流,心下倒改观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对林妹妹的印象都是多愁善感,体弱多病,其实林妹妹也有调皮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