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便开始与众人商议给王夫人做衣裳的事。
既是给王夫人做,自然要繁琐得多,款式、配色都要用心,尤其是衣服上的绣花更要精致,除了衣裳,还要做相配套鞋袜、抹额、荷包、手帕等等。
李纨沉吟半晌,心里有了主意,命梅香开了箱笼,细心选了好几匹上用的好绸缎,画了新花样子,先将面料按着王夫人的尺寸裁剪出来,选了稳重大方的花样出来,又配好各色丝线,便着手起针刺绣。
原主自幼长于江南,学的就是苏绣,心灵手巧,绣工极好,经过半年多的练习,现今的她已将这份技能完全继承了过来,当即即就飞针走线起来。
忙了十来天,一套衣裳、鞋袜、抹额、荷包、帕子才绣成。
到了三月二十六,一大早,李纨便起来梳洗。
虽说如今在孝中,但到底是王夫人生日,不好穿得太素净,故换了身前些日子新做的湖绿缎子滚边玉色小袄,白绫弹墨细褶裙,挽了一个家常髻,只簪了两支珍珠花钿并一支碧玉莲花簪压住,又戴了一对金镶珍珠灯笼坠子,略收拾妥当,便命人捧了新衣裳,抱着贾兰去了王夫人上房。
王夫人刚梳洗完,见到李纨抱着贾兰过来,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纨笑道:“今儿是太太的千秋,故而早早来给太太道喜。”
王夫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有心了。”
李纨复又抱过贾兰,恭敬地道:“兰儿也向太太请安问好,祝贺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兰素来乖巧,不哭不闹,扬着小脸儿对着王夫人笑,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蛋上露出两个深深的小梨涡。
小家伙粉妆玉琢,让人移不开眼睛,兼性子又好,见人就笑,但凡人见了,没有不爱的。
王夫人也不能免俗,又想到这是长子唯一的骨血,慈心顿起,绵绵不绝,再看李纨也越发顺眼了许多,道:“兰儿多亏了你细心教导,如今养的越发好了。”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抱过贾兰,低头看着他的笑脸,见他雪团儿般,跟观音坐下的玉童子一般,生得一副好模样,与贾珠幼时像极了八分,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伤心,道:“兰哥儿越发出息了,若是我的珠儿还在,见了必定欢喜。”
说罢,登时流下泪来。
李纨拿帕子掩饰性的揉了揉眼角,上前劝道:“太太保重身子——”
一旁的金钏等几个丫头也忙围上来,解劝道:“今儿是太太的好日子,可不能哭,再说大奶奶带了兰哥儿来给太太贺寿,您这一哭岂不是让大奶奶和兰哥儿也跟着伤心么?”
恰好此时贾兰也哇哇大哭起来,乌黑溜圆的大眼睛里含着两汪眼泪,好不可怜见的。
王夫人顿时心疼起来,忙拭了泪,抱着贾兰道:“是我糊涂了,好好的哭什么,倒吓着了兰儿。”
贾兰似乎也听懂了,止住了哭声,“啊啊”几声,举起肉乎乎的小手去摸王夫人脸上的眼泪。
众人忙道:“瞧瞧,哥儿也在心疼太太呢。”
王夫人顿时心软如棉,抱着小家伙舍不得松手。
小家伙也不认生,搂着王夫人的脖子“咿咿呀呀”说个不停,闹了一阵,王夫人的愁绪也给散了不少。
李纨抿嘴一笑,道:“今儿是太太的好日子,我做了身衣裳,恭贺太太千秋。”说罢对一旁的梅香使了个眼色。
梅香会意,捧了托盘上前。
王夫人点了点头,金钏便上前展开包袱,只见里头是一件石青色织金夹纱褙子,左右两侧开裾,领部及袖口缀白绢护领和袖缘,衣襟处绣着四时花卉,下摆则是四合如意云纹。
只见那花儿俱是活灵活现,各不相同,精巧非常,衣裳上找不见一点针脚痕迹。
与之相配的是一条松花色双膝襕马面裙,上襕较宽,饰牡丹花纹,下襕较窄,绣着玉兰、桂花等折枝花卉,针法细腻,并不繁复,但显得格外端庄典雅。
另外相配套的鞋袜、荷包、帕子亦十分精致,配色、花样、针脚都无可挑剔。
王夫人平日穿戴的都是身边的大丫头做,却远远不如这一套衣裳精致,仔细瞧了瞧,心下十分满意,当下赞道:“好鲜亮活计!竟连一丝针脚也瞧不出,想必是下了极大的功夫,难为你费心了。”
李纨微微一笑,道:“太太谬赞了,原是我应该孝敬太太的。”
又说笑了一回,便听外头丫头说道:“宝二爷和二姑娘三姑娘来给太太祝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