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老板是个挺鸡毛的人,一车子货到了,还要挨个地给你挑毛病,什么上次来的大米太糙了,煮的破粒太多;酱油太黑了,一次又涨了五毛钱。
邱尤心说我也不是发行货物的老板大主,您找我说这门子的事儿有个屁用。
但她也不好回这么个话,只好顶着筛子漏口,过滤掉这鸡毛老板的抱怨。
一天下来跑了七八趟的车,还得兼搬运,虽然报酬也高点,但也是真的累。
天色渐渐暗下来,空气中荡着凛冽的寒气儿。
出了盛堂店口,邱尤照例到海口小夜市挑了点青菜猪肉,还没到家,就看到从木门板底下漏出的光亮。不得不说,这让她的心挺暖和的。
季小沫说邱尤是个缺爱的人,她信,毕竟,这个世界的人谁不缺爱。
开了房门,吱呀一声。客厅里的两个人同时向邱尤投来了目光,邱尤看着那个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有点震惊,这个大款居然还没走?
照邱尤的想法,这个大款理应早上吃了自己的豆浆油条,然后可以的话,接着找那么一天风和日丽的日子,再来找自个儿感恩鸣谢。
结果,事实跟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温延没有注意到邱尤的内心活动。她不得不承认,最近这几天她似乎无处可去,川城的工作没了,那里的房子也被人转手卖了,似乎再也不会和那个地方有任何瓜葛。
温延的表情时明时暗的,邱末多少也能估计到对方的现况不太好,她挠了挠眉尾,啧了一声,“算了,吃完晚饭你再……”
话还没说完,却突兀地被一句话打断了,“……能不能在你这儿借住几天?”
声音沉稳,语气诚恳。
挺莫名地,让人很有好感。
邱尤愣了下,花了两秒理清这句话。末了想,我跟你认识么,你就借住。才不肯。
温延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也有点意外,她应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但她早上起床那会儿,看见装修温馨的房间时,从来没有过的触动由心底掀起。
十来平方的小房间,地板和墙面都粘了暖色系纸贴,床头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星星灯,上侧墙壁挂了一片捕梦网,夹着一些照片,边缘牵着细条小彩灯。
那会儿刚睡醒的温延,就坐在床头上,盯了许久。
微妙的情绪从心底闪烁,攥住了神经。
温延垂着脖颈,思考了一瞬。她眼尾轻敛,对邱尤继续补充道,“我会付租费的,具体数额你来提,你看成么?”
成么?成么?
邱尤在厨房里面切菜时脑子里总转起这两个字的尾音,就跟人拿了片儿羽毛搁她心里头挠痒痒似的,一抽一抽的。她叹了口气,自个儿怎么就那么没骨气,就给答应了呢?
说实在的,邱尤没啥特长,值得吹嘘的也就厨艺功夫还过得去,随便开火炒了点包菜,再来一锅猪肉炖黄豆。
三个人围在矮桌边开饭,不到半个钟头,桌上的两盘菜见了底。
温延喝下了最后一口蛋汤,突然意识到这算是这三个月来自己吃的最饱的一顿了。
洗了碗,洗了澡,邱尤看着对方坐在床边愣着,才想起要给人家找套衣服换洗。
大款长得瘦瘦高高的,邱尤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露出白生生的一小截皮肤。
邱尤眼神瞟到,撇了撇嘴。嗬,这人长得比自个儿高呢。
她到老太太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张陈旧的折叠床,用湿毛巾三两下擦了个干净,她掂量了下老人家的房间,加上自己这张床那得够呛,老人家手脚也不利索,被绊倒的成率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于是邱尤利索地扛着折叠床回到了自己的小窝,这会儿温延正坐在床上眼睛瞪着窗户在发呆。直到邱尤把折叠床‘吭’地一声放在了地上,才把对面那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温延微微拢着眉毛看着邱尤的举动,嘴巴里嗫喏了一两声,也就没了声响,接下来就静静地看着邱尤铺床。
邱尤忙活了半个钟头,后背出了毛毛汗,正直起身子准备拉一拉衣服透风时,却对上了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
温延觉得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生活气息了,很平凡又很难得,楼下小卖部里搓麻将的嚷嚷声,对面楼房里小孩儿打闹哭喊的声儿,还有邱尤忙活着铺展床铺的细碎声儿。
那她以前都是在忙些什么?
应酬、工作估计是占了大半部分。
邱尤有点无奈地看着对方在走神,这人见天儿地跟掉魂一样。她去扯那条断了一半的灯绳子,房间顿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