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许策,你想清楚,我怕你安定下来之后,便更不可能回来接她了。”
只是可惜,他当时复仇心切,没有能领会聂诤那句话的意思。
许策睁开眼,丝毫没有动弹。
难道是因为碧荷来了的缘故么?他居然会在一场短短的午觉之中梦到这些过去久到模糊的事情。
阿莲,他张口无声地唤了一次,那个名字就如同至醇至香的美酒一般,绕在唇齿之间,挥之不去。他那一走,便不曾再见过她,聂诤倒是时不时送一封信来,说他把那个孩子送到了“伯夷剑”越华素那里,越华素给她取了个新的名字叫碧荷,还有意让阿莲嫁给他的大弟子。
他一直都没有回信,即便他知道阿莲忠于聂诤恐怕是为了帮他还聂诤的救命之恩,也知道阿莲问了聂诤很多次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没让聂诤说出来。
他对阿莲而言究竟算什么呢?甚至他送过的唯一一个礼物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之后那染血的报酬从路边买的莲花耳坠,他在阿莲的生命里算什么呢?
碧荷出师之后先到了聂诤身边呆了半年,而那时候已经名扬京师的聂七公子身边多出一个颇受重视的丫鬟的事情,很快便给碧荷带来了一点麻烦。这个麻烦的源头,便是许策如今那位未婚妻——痴恋聂诤已久的言家二小姐言寂。
许策拿着聂诤例行公事般交代阿莲近况的那封信,隔着信纸,他其实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聂诤寥寥数笔那么轻描淡写。阿莲如今用着身份是个丫鬟,言寂是个贵女,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许策自己也猜得出来。
那也是许策唯一一次动笔回了聂诤的来信:
“我听闻你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离京城是非很远,不若把阿莲派到他身边如何?”
三天之后,碧荷与师兄袁枫一起,第一次走进了石府的大门。
————
“阁老!”
倒挂在屋顶上的许策,听着门外许氏参军杜怀远稍稍喊了一声,足上用力,从脚上勾着的绳子上翻了下来,隔着门不甚客气地道:
“何事?”
“您让留意的太子宴会的那边有消息来了。”
“说。”
“聂七公子与肃王一道闯入了太子府,似乎是将乐至公子赶出了太子府。”
赶出了太子府?真是好奇怪的用词。
“阿恰。”许策低声唤了一声,黑衣的隐卫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公子。”
许策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丝毫没有停留:“等聂七公子离开了,去给太子传话,说‘若是果真想杀乐至,今夜加紧皇陵的看守’。”
阿恰丝毫没有过问许策这段话的意义,立刻板正地回答道:“是,公子。”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事到如今,阿诤,你我终于如当初所说,立场相悖,兵刃相向。许策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因为倒吊而有些僵硬的脖子,披了件衣服,拉开了门:“是么,太子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啊。杜参军,你先不要急,我有个去处,一直想要你跟我一道去。”
杜怀远年纪四十有六,素来老成持重,听许策这么说耶不疑有他,便应了,只听许策无厘头地笑了一声,伸手一扭门口的花瓶,随着“吱嘎吱嘎”的响声,他房中的书柜竟是生生挪了个地方,露出一间暗格来。
许策就好像自己方才什么都没干一般轻松道:“杜参军先请。”
一向稳重镇静得许氏参军杜怀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张老脸差点没挂得住,一手失礼地指着那暗门,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几乎没一口气背着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