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鹿呦语气温柔,“已经不烫了。”
高彻张开唇,一口温凉的药汁落在舌尖上,随后顺着喉咙往下滑。
好苦!
原以为和上午的药一样的高彻,毫无准备之下,被刺激得差点皱起眉头,想要落泪。
又苦又涩还带着点酸。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伴着一声温柔的“啊”,唇瓣上再度抵上微凉的瓷勺。
药本来就难喝,一勺一勺喝,更延长了这种苦涩,变为一种酷刑。
高彻本想开口说自己喝,但想到自己刚才已经默不作声选择被喂饭,不得不熄了刚刚升起的念头。
算了,不想说话。喝完药吃块蜜饯压压就好。
哪怕舌头发麻,胃里翻江倒海,高彻还是认命地竭力维持住面无表情的模样,将苦涩的药液一口一口往下吞。
喂完药,鹿呦收拾东西关门远去。
忍着满嘴苦涩,高彻:蜜饯呢……
……
鹿家小院里,鹿呦在喂高彻吃饭吃药的时候,隔壁余家也正在吃饭。
余家五口人围着饭桌坐在一块儿。
早就饿了肚子的余掌柜先是舀了几勺鱼汤垫肚子,待胃里熨帖一些后,他才不满地看向自家老娘。
“娘,你今天怎么回事?!我和桂香回来的时候,你才刚把饭煮上。而且今天缸里的水也没挑,晚上洗澡水也没烧!”
余家院子有五间房,然而房子价钱却和鹿呦租的差不多,原因就是余家院子里没井,只能每天去外面的井挑水。
“幺儿你别生气,娘吃完饭就去挑水。”瞧见儿子发火,余婆子急忙补救。
余掌柜黝黑的脸上,眉头一皱,“娘,你今天白天到底在干什么?我每天养你吃喝,就让你把家里收拾好,每天饭做好!”
被儿子数落后,余婆子神情里显出几分慌乱。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五十枚铜板递给儿子,“隔壁新搬来一对小夫妻。”
“这和这钱有什么关系?”余掌柜看了眼妻子,暗示妻子收下钱后,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
余婆子赶紧把白天鹿呦找她照顾病人的事告诉儿子。
“活计是好活计。就是你去了隔壁,家里的活怎么办?”
余婆子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她带着几分得意,“幺儿你放心。隔壁那鹿家娘子白天出门不在家,她相公瞎了眼睛。我今天看了,他整天躺在床上什么话都不说,一动不动,跟个活死人似的。我白天就算回来,他估计也不会和鹿家娘子告状。”
怕儿子不同意,余婆子赶紧又补充道:“那鹿家娘子手松着呢,今天这鱼就是她送我的。”
……
另一边,鹿家。
收拾干净厨房后,鹿呦并没有洗漱休息,而是又出了趟门。回来以后,厨房里的蜡烛亮了大半夜,一直到月亮升上中天,才被熄灭。
第二天天还没亮,鹿呦就起床了。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厨房里烧了一口大锅,加入她昨晚买来的十几种辛温香燥的药材和辣椒胡椒等东西,大火煮开之后,鹿呦又往里边加进昨晚处理好的羊肉和洗出来的面筋。一通大火焖煮后,最后放上她准备好的其他东西。
卧房里,高彻早就被厨房那边的响声吵醒了。白天黑夜于如今的他来说全都是一个样。
他本想陷于黑暗之中,有心无视周遭种种。
然而随着一股辛辣又刺激的味道顺着风飘入房间,钻进他的鼻子,高彻不由自主咽了下唾沫。
两道剑眉一蹙,高彻转头,企图坚定意志,继续无视外界所有。
这股味道不仅飘进了高彻的屋子里,也飘进了隔壁两家的院子里。
余婆子一进门,下意识抽动着鼻子,使劲吸着飘在空中的味道。明明已经吃过早饭了,然而一闻到这味道,她忽然觉得胃里边空空的,好像又饿了。
“鹿家娘子,你在煮什么呢?”余婆子好奇地看着鹿呦把一个木桶搬到院子里多出来的板车上。
“是我煮的胡辣汤。”鹿呦笑着将余婆婆带进厨房。“锅里还有一些,余婆婆你待会儿可以尝尝。”
在程家的时候,鹿呦就是府里最受欢迎的人。笑脸迎人,交好旁人,早已成为鹿呦融入骨子里的习惯。
厨房里胡辣汤的辛香味道更加浓郁,余婆婆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能尝尝味道,嘴巴里口水止都止不住。
吸溜了一口唾沫,余婆婆看着鹿呦给另外一口小砂锅下面添了一支细细的柴。
“余婆婆,大锅里的胡辣汤不要给我相公喝。这口小砂锅里是我给他炖的药膳,麻烦余婆婆待会儿端给他吃。”
交代完事情后,鹿呦拎起厨房里的竹篮放到板车上,赶紧推着板车往外走。
她买药材的时候,忽然响起姑奶奶曾经说过的胡辣汤。
“那味道。啧啧啧,那叫一个刺激好吃。”记忆里,姑奶奶说这话时,神情尤为怀念。
她后来,曾根据姑奶奶的描述,尝试过胡辣汤。只可惜等她做出和姑奶奶描述味道相似的汤羹时,那个想吃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胡辣汤。
她昨天后来仔细思索了一下,结合街上的摊贩,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卖胡辣汤。
余婆子站在鹿家门口,等到鹿呦推着板车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看不见后。她立刻转身冲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