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
以为她会和绝大多数女子一般,向他服个软,说句她怕,那他也会一扫所有心中不快,甘愿送她一程。
到底是心里没他,所以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
也是,她现今处于失忆状态,对他的认知不过是一个善于攻心惯用手段的商人,接触时间不到两个月,何谈喜欢?
更让人无奈的是,就算她没有失忆,也不见得会爱他。
最后,男人沉沉的目光转到不远处梧桐树下,那里站着一言不发的骆流。
骆流与男人对视,当即懂了,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朝前方女子身影跟了上去。
那晚,骆流一路尾随护送盛星晚到酒店。
看女子安全到达后,骆流转身往反方向走去,一身连帽黑衣加黑裤,行走在夜色下,他找了颗树,往结实粗糙的树身上一靠,掏出烟来点燃。
在打火机的火光里,映照出骆流下颌角的一抹刀疤,一直延伸到耳后,寻常人如有这道疤看起来会显得很吓人,偏偏骆流男生女相,有这么一道疤痕,正好中和,气质阴郁至极。
骆流深深吸一口烟,戴着连衣帽的他一把往后掀开帽子,脸朝着月光方向。
他在多年前,也曾这么在身后跟过一个女子,保护她,顾她周全。
是命令,也是任务。
她和那位盛小姐好得形影不离。
她会在烈阳下向他递来一瓶冰水,和一包纸巾,说:“成天跟我跑,辛苦了,阿流。”
人人待他疏离生冷,唯有她喊他一句——阿流。
那时候,他还没学会如何笑,只生硬又公式化地低声道谢:“谢谢霍姑娘。”
现在,学会笑的他反倒是笑不出了,周身时常只被悲伤困住,无法逃出。
骆流举目的眸里,全是清冷月色,寒风阵阵拂过头顶树梢枯叶,刷刷地响过后,又簌簌地落。
掉了一地。
不知何时,一个妙龄姑娘出现在眼前,长得倒是可爱,脸蛋红扑扑地看他,“小哥哥,能要个微信吗?”
“......”
他面瘫,但没劝退小姑娘,“我觉得你长得好好看阿,求你了,给我个微信嘛,我保证不打扰你,好不好嘛小哥哥?”
看来,这姑娘跟他一路。
骆流没多余表情,只微微侧脸,把那下颌那道疤露给她看,意思是:看见了吧,你可以走了。
小姑娘黑眼珠大大的,盯着那条疤,然后捂住嘴,“哇哦——”她惊叹一声,“我刚刚还以为看错呢,真的有疤,这样看起来好酷哦,小哥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身上有杀手气质呀。”
现在姑娘有猎奇心理?
骆流瘫一张脸,长长睫毛盖住黑眸,扫一眼小姑娘的脸,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将烟头踩灭在脚下,准备离开。
那姑娘一路追,拿着手机恳切,“求求你,就一个微信!我真的很想认识你!”
头顶,是一轮清冷月亮,骆流顿住,猛地转身,小姑娘视线对上那双丹凤眼,遥遥望去,尽是满眼杀机。
吓得再止步不前。
最后,骆流钻进一条黢黑小巷,摆脱异性的穷追猛打后叹了口气,手指没忍住摸上自己下颌处那道疤。
——是她用刀划的。
2016年夏末,焰焰热日。
骆流被她连扇数个耳光,她颤抖着身体,用手指着他质问:“阿流,我待你如何?难道比顾惊宴待你要差?你居然任他将我锁在这里,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你有没有心的?”
“霍姑娘,您息怒。”他脸上指印根根,口气温和,态度却强硬。
他有心,也有职业操守。
顾惊宴是他骆流的雇主,第一下令人,他不能不听。
她对他满眼失望,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私藏许久的匕首,放在颈上,以性命相威,“你不放我出去,那我就割断自己的喉咙。”
那把匕首,非常锋利。
锋利到,甚至在一瞬间,就猛地刺痛他的眼。
但他不能被她抓住把柄,只守在门口,遥遥地看床边的她,“霍姑娘,何必呢?”
“何必——”她学他的冷漠腔调,气得笑了,“他顾惊宴今日订婚,想要我风平浪静,他在做梦!”
“霍小姐,你——”
“阿流,你看。”
她出声打断他,让他看手中刀刃已经陷进柔软颈间,割破一抹血痕出来。
“霍东霓!”
他鲜少会喊她全名,毕竟不尊敬,她说到底是雇主的女人。
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席卷他的五脏六腑,是的,从未有过。
从小从武,四处比赛,十四岁入行当保镖,什么危险风浪都见过,让他害怕的事物很少出现。
那时,她唇色苍白,却满眼倔强,问他:“放不放我?”
他还是没回答她,身体却先一步动了。
他冲上去,夺她手里那把带着血痕的匕首,他比她快,在虚弱的她做出反应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推倒,按在地下室的床上。
“骆流!”她在尖叫,声音嘶哑。
他沉着脸,眉眼肃穆地不作回答,只一心想要阻止她。
她费尽浑身力气来反抗,眼角被逼出泪来,她可是从不轻易流泪的女子,他怔住了。
就那么一个空当,她握着匕首乱挥过来,他分心了,偏过头可还是没躲开。
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霎时皮开肉绽,血如注下,沿着下巴猛地开始流,坠到她洁白长裙上,像梅花,又滴到她惊慌的脸庞上,像是娇艳妆容。
她吓得愣了。
做这行,受伤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他脸上是第一次,但他很平静,痛肯定是痛的,好在他的耐痛力比普通人高好几倍。
后来去医院缝针时,麻药都没打,他需要速度和反应能力,麻木会影响神经系统。
他非常淡定,从她手里取过那把沾着两人血迹的匕首,丢到地上时说一句,“霍姑娘,适可而止。”
他又叫回霍姑娘了;
克制又疏离的叫法。
看到这里,想必所有人都会好奇,那天骆流到底有没有放她出去,去到顾惊宴的订婚宴现场。
答案:有。
如若让他重新选择,骆流宁肯那日死在刀下,都不会让她出去,他后悔了,悔进骨血里,无法被岁月洪流冲散,反而愈发彻骨。
骆流反复摸着那条疤,月色下的身影,十分孤冷。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骆流(土拨鼠叫,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