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只能默默收回想接茶的手,眼睁睁地看着霍景煊端起阿初手中的茶喝了一口,还似是挑衅地看了眼他。
黎昭:“???”
他是不是眼花,陛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
黎昭还没想通,霍景煊喝茶的神色微微一变,发现这茶竟然已经凉透。
他料想阿初是将先前那杯茶端来了,没说什么,默默将茶盏放在一边。
黎昭用眼神示意阿初去给他也泡一杯。
阿初只当没看见,抱着托盘一言不发地站在霍景煊身旁,偷听他们说话。
黎昭第一次发现在宫中喝杯茶也这么困难,料想这位应该就是先前提到过的阿初,试探性地问:“阿初姑娘,能不能也帮我泡杯茶?”
阿初很想拒绝,但身为奴婢她没有拒绝的权利,正要应声,霍景煊先一步开口了:“薛城,去沏茶。”
薛城应声离开。
黎昭这下彻底觉得不对劲了。
霍景煊什么时候多看过身边的婢女一眼?
这次竟然还护上了!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黎昭忍不住打量起阿初,想要看出她究竟为何能让霍景煊护着。
霍景煊察觉到他的眼神,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不悦。
黎昭冷不丁被他瞥了一眼,后背发凉,收回眼神笑匆匆落下一子,直接堵死自己一大片棋子都没注意到。
霍景煊不动神色地把白送的白子一一拾起。
黎昭想着先前霍景煊说阿初只是个小丫头,似是没有纳入后宫的想法,打量着霍景煊的脸色问:“听说陛下还没选秀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了?”霍景煊问。
“西北几个部族想与我朝联姻,但他们都知陛下不喜美色,不敢贸然将美人送来,只能托臣先来问问。”黎昭与霍景煊相识十年,从未见他身旁有一个女人。也不知是否当年退婚之事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让霍景煊断了成婚的念头。
相比于长公主的催婚,黎昭语气平淡,明显是朋友间的闲谈。霍景煊并未生气,只是想到阿初就在身旁,他有些不自在:“你也是闲的,还帮他们传话?”
黎昭故作叹息:“臣可是忙得连娶媳妇的功夫都没有。当年还在我娘面前立过誓,二十五岁前一定成家立业。现在她老人家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臣还是孤身一人,当真是可怜。”
“你该先去为黎夫人去扫墓。”霍景煊说着话锋一转,将这烫手山芋丢回黎昭头上,“朕今日就将你想成婚的消息放出去,保管冰人踏破你护国公府的门槛。”
“别别别,我没那么着急呢。”黎昭连连摆手,眼底浮现起感叹,“整整十年没回来,京中变化颇大。进城时我瞧着街边都是些陌生的新店,偶尔有几家老字号也换了门面,差点没认出来。”
霍景煊刚回来时也是同样的感觉:“往后住在京中,慢慢熟悉就是。”
黎昭跟着霍景煊出生入死多年,两人私下没那么多规矩,随意闲聊:“我回京前打发下人先过来收拾屋子,本想照着我家原来的模样修葺,但想了半天,发现记忆都模糊了。”
他散漫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悲凉,薛城端了杯热茶给他,宽慰道:“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不然也只是个空屋子。”
霍景煊、薛城与他都曾是失路之人,感受过同样的人情冷暖,黎昭没再提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笑道:“阿城说的是,咱们阿城越来越有禅意了。”
“将军谬赞。”薛城笑笑,站到一侧,仍旧如同个普通太监一般。
阿初听着三人闲谈,握着茶托的手几乎要将茶托捏碎。
如果黎昭说的是实话,他这十年都没有回过京城,那两年前在家庙追杀她的人是谁?
亦或者是霍景煊故意叫她进来听黎昭扯谎,好撇清自己和家庙灭门案的关系?
阿初想得出神,黎昭将吃掉的黑子放回棋篓时不慎掉出来一颗,正好摔在阿初脚尖,将她吓了一跳。
薛城刚刚有事出去了,黎昭也不是爱摆谱的人,便起身自己去捡棋子。
他的靠近让阿初想起当时杀手的逼近,小姑娘脸色刷白,下意识后退,有种想将托盘往黎昭头上砸去的冲动。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头,阿初便对上了黎昭疑惑的眸子。
阿初的脸毫无血色,连忙低下头去躲开他的眼神,藏起自己的情绪说:“奴婢帮将军捡。”
她蹲下身去,近在咫尺的黑子却被霍景煊先一步捡走。
“别怕,战火烧不到这里。”霍景煊轻声宽慰一句,示意阿初先退下。
刚刚黎昭在说战场上的凶险与可怕,霍景煊以为阿初是被这些话吓到了。
阿初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见,全程在想家庙之事。她怕霍景煊看出异样,只能抱着茶托离开。
黎昭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陛下对这小丫头可真好,您真的没有纳她为妃的打算吗?”
“没有。”霍景煊将棋子丢回棋篓,玉石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玉响,他看到阿初离开的背影僵了一下。
霍景煊忽然很想追上去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