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素来对茶水挑剔的霍景煊,这次竟然直接接过阿初送去茶,毫不介意地喝了。
翠玉心中惊讶,端着点心过去,瞥见霍景煊正在批折子,猜测他应该是忙才没注意到茶水不如往常甘甜,心想阿初也不过是运气好。
“今日很开心?”霍景煊放下茶碗,似是很随意地跟阿初闲聊。
阿初压着小高兴说:“嗯,奴婢涨月钱了。”
霍景煊先前倒是听薛城提了这么一嘴,但没放在心上。如今瞧着阿初嘴角扬起的浅笑,霍景煊发现这似乎还是这丫头见到自己后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他想起自己欠阿初的那一袋子银子还没还她,若是算上利息,这七年时间下来,已经是笔不小的金额。
小丫头的值钱物件都被陈家夺了去,浣衣局宫女待遇不好,她应当很缺银子。
霍景煊思索着抿了口茶,福至心灵道:“阿初这茶泡得不错。”
阿初心想不都是茶叶冲水么,这还能尝出好不好?
还没来得及退下的翠玉心中狂喜,觉得霍景煊这是故意说反话嘲讽阿初。
谁知霍景煊下一句却是:“赏银一百两。”
翠玉懵了。
陛下喝茶什么时候这么好糊弄了?
阿初却是喜出望外,反正是霍景煊主动给的,不拿白不拿。
有这一百两银子傍身,她回头一有机会就去找爹爹。
阿初从薛城处领了一百两的银票,想先去把它藏好。走出御书房,她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
男子约摸二十来岁,身着亮银铠甲、气宇轩昂地走向御书房。
然而吸引阿初目光的并不是他英俊的相貌,而是他腰间的刀。
除了御前带刀侍卫,所有人进宫都得卸下兵刃。这男子不是侍卫却能大摇大摆地带刀前来,可见是有特许,应当是深得霍景煊信任之人。
阿初仔细过滤自己知道的消息,很快猜出眼前这人应该是黎昭。
黎家也曾是京中望族,但十八年前触怒先帝,被夺爵抄家,成年男丁全部赐死,女眷及孩子流放西北。
流放路上死伤无数,最后只有黎昭活了下来,并遇上同样被逐出京城的霍景煊。
霍景煊能夺下皇位,黎昭功不可没。他与霍景煊同龄,今年都是二十五岁,已经被封为护国公,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公爵。
他应该在为霍景煊驻守西北,怎么回来了?
黎昭腿长、步子又快,眨眼就来到阿初面前。
阿初回神,侧身让出一条路,瞥见黎昭腰间的刀,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刀的样式竟然与两年前家庙杀手所持的一模一样!
阿初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他。
察觉到她的眼神,黎昭冲阿初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哟,新来的?”
他的笑容温暖而灿烂,像是还没长大的富贵少年郎,与京中那些从未经历过风雨的贵公子无二差别。
谁也想象不出他这样的人,竟也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走出来的。
阿初脑海中闪过想要杀他报仇的可怕念头,她不敢表露出来,温顺地低下头去,掐着掌心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是。”
“叫什么?”黎昭笑嘻嘻地问。
“阿初。”
“阿初。”黎昭轻轻重复了下这个名字,“喜欢我的刀?”
阿初脸色微变,连连摇头:“不是,大人误会了。”
黎昭失笑:“我就说嘛,女孩子哪有喜欢刀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刀解下来,递到阿初面前。
他既然能带刀进宫,就代表能带着这柄刀走到霍景煊面前,在含章殿门口卸下兵刃是出于对霍景煊的尊重与信任。
通常都由侍卫接刀,但阿初一个奴婢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伸出双手,接过黎昭的刀。
这是一柄雁翎刀,刀鞘通体漆黑,刀柄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防滑的四道横纹。
不同于寻常名刀的刀格一般都用瑞兽或梅兰竹菊,黎昭的刀格是鸿雁四飞,像是他这些年的流离失所与家破人亡。
这柄特制的雁翎刀比阿初想象中的要轻,可她握刀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若眼前这人真是屠她家庙的凶手,她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