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滑下去的书包往上提了提,转身离开了前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从包里拿出高一的英语磁带,从抽屉里拿出随声听,把磁带放了进去,戴上耳机,堵住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
“Doyouwantafriendwhomyoucouldtelleverythingto,likeyourdeepestfeelingsand……”醇厚平和的女声是最好的催眠,丁晟嵘侧身躺在床上,陷入了浅眠。
磁带慢慢的转动着,直到“咔”的一声,A面播完了,世界再度陷入沉寂。
半梦半醒间,丁晟嵘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坐在他的床头,用满是皱纹的手轻柔的抚过他的头发。
“奶奶对不起你……”
没有关系的,奶奶。丁晟嵘闭着眼睛,可一滴眼泪还是从紧闭的双眼中滚落,掉在干燥的枕巾上,晕染出一片暗色。
退学手续是丁正建办的,丁晟嵘的班主任没想到自己就例行公事打了一个电话竟然让学生退学了,吓得问了丁正建好久到底怎么回事,还愧疚不安的给丁家送了一袋水果。退学手续还没办完的时候赵秀就想拉着丁晟嵘去她堂哥那里干活,被丁善以“让孩子上班前休养两天”为借口扣下了。
丁晟嵘在家里呆了两天,周五的时候赵秀带着他坐汽车到了镇上,去了他以后要干活的修车店。赵秀的堂哥赵建国,也就是修车店的老板,看到赵秀来了,顶着一身油污和他们打招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侄子?”赵建国脱|下了早看不出颜色的白手套,从兜里掏|出一跟烟点燃,黝黑开裂的手指夹着烟用力的吸了两口。
“对对对。”大概是因为有求于人,赵秀显得格外的殷勤。
赵建国歪着嘴陶醉的吐了口烟,烟圈喷在赵秀和丁晟嵘的脸上,呛的丁晟嵘咳嗽了几声。“看着像个读书娃娃啊。”
“读了高一,退学了,出来打工。”
“那还挺可惜的。会干什么活?”
丁晟嵘没反应过来,赵秀推了他两下,“快回话,伯伯问你呢。”
丁晟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力气大不?”赵建国又问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啧,看你这样估计也不大。”
“没有没有,他力气可大了!”赵秀道,“你快给伯伯表现表现,别愣着跟个木头一样啊!”
丁晟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抿着嘴站一旁不吭声。
赵建国指了指一旁的千斤顶,“那玩意儿,搬得动么?”
赵秀拍了丁晟嵘几下,“快去快去。平日里在家就不干活,现在出来上班没人惯着你。”
丁晟嵘被拍的晃了一下,那个千斤顶和赵建国身上的衣服一样满是油污,而身上这件衣服,是丁善怕他自己洗衣服洗不干净,前天特意仔仔细细的用手搓的干干净净让他今天出来“见人”的时候穿的,细细的闻还有洗衣粉的清香。
赵建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搬不搬得动啊,说句话啊,小崽子莫不是个哑巴呢。”
“哎哟堂哥你别介意,这孩子平日里就不爱说话,但是你相信,特别老实,力气大吃的少,而且数学好,帮你算账没问题。”
“哟,数学好呢,也行,我们这正好缺个算账的。”
赵建国随意应和了两句,眼角瞥着丁晟嵘,意思很明显,这千斤顶,搬是不搬,自己看着办。
丁晟嵘在心底叹了口气,“赵伯,能借下您的手套吗?”
赵建国把手套甩给他,丁晟嵘接住后套在了手上,走到千斤顶前,弯下腰用力搬起了千斤顶。
因为怕蹭到衣服,他的动作有些滑稽,看的赵建国哈哈大笑,“小子不错啊,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还不小。我这千斤顶可不是外面卖的那种薄型千斤顶,有点重量,能搬起来还算合格。”
丁晟嵘脱下手套规规矩矩的放回桌子上。
赵建国看丁晟嵘态度还算不错,力气也还行,安安静静的也好管教,态度好了几分,“想学技术吗?”
丁晟嵘不知道技术是什么,赵秀倒是应道,“这个您看看,能学那感情好。”
“学成技术了有饭吃。”赵建国嘿嘿笑了两声,“那从学徒做起吧,学点技术帮忙算算账。”又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包吃住,普通学徒在我们这一个月是300,你嘛,看在亲戚的份上,我给你这个数。”
赵建国叼着烟,用手比了一个4。
“可以了可以了。这包吃住还怕什么呀,小孩子不会花钱,给他400都浪费。”
赵秀又推了推丁晟嵘,“还不快点谢过伯伯。”
丁晟嵘道,“谢……谢谢伯伯。”
“说话声音这么小,娘们似的。行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周一过来上班。”
赵秀想趁着来镇上的机会去找找丁晟峥的班主任送送礼走动走动,便撇下丁晟嵘一个人让他自己转悠转悠后去市场买水果了。丁晟嵘不太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唯一能想到要找的就只有赖广深了。
路上的时候正巧路过荣县二中,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旁边的小吃店里买着零食,大概是逃课出来的。
丁晟嵘隔着一条街,远远地看着荣县二中的牌子。
他站了一会,默默的走了。
丁晟嵘到了电玩城,周五的下午比平日里显得热闹些,小孩们在一台台机器“奋勇厮杀”,是不是爆出沮丧或兴奋的声音。
前台只有一个李梅,赖广深并不在这里。
“梅姐。”丁晟嵘小声叫了一声李梅。
李梅抬起头来,看到丁晟嵘吃了一惊,“你怎么来这了?”
丁晟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经常来这找赖广深,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梅姐,我来找赖哥,他今天不值班吗?”
李梅道,“你不知道吗,赖广深被老板辞退了,已经不在这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