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移至东方,没有上?半夜那么明亮。几壶酒下肚,温浥凡却?没有醉,大约是肚子与?心隔着一层,浇不?着愁。
温浥尘酒杯在手,浅饮一口?:“既然决定娶她,为何?又让父亲知道她算计了你,岂不?是让父亲看轻她?就算她进门,只怕也不?好过。”
温浥凡满饮一杯,讽刺一笑:“她不?就是想嫁进温府么,只要得了这块招牌护身,好不?好过,有甚要紧。”
目光微动,温浥尘暗自叹气,逸凡一面爱着那位女子,却?又深恨她算计了自己,种种矛盾下的姻缘,不?知会结出什么果来。
“我曾以?为她和我一样平凡,一样甘于平淡。谁知她是个等着振翅高飞的雀鸟,我呢,恰好递了根高枝过去。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便,如她所愿!”
酒杯从?温浥凡的手中掉落,摔裂了一个口?。温浥凡伸了伸懒腰,趴在桌子上?,闭目睡去。
温浥尘叹了一口?气,唤来茂林修竹,把温浥凡背回他?的寝居。
回到书房,温览已经平复了怒气,负手立于窗边,看到温浥尘进来,问:“这段日子去了哪里?”
温浥尘回答:“去了伊阙,绘了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边塞风光,疏朗开阔,人的心胸也不?由得为之一宽。”
“哦?画呢,拿来给我看看。”
“父亲此时的心境,恐怕不?适合看画。”
温览静静地看了温浥尘一会儿,温浥尘正?要开口?说弟弟的事情,却?见温览从?多宝格上?拿下一张画,徐徐展开:“那么濯渊来赏一赏,这幅画,画得如何??”
随着画轴展开,女子的全貌愈显清晰,姿容清丽,气质典雅。她怀抱琵琶,微微垂眸,似乎沉浸在弹奏的乐曲之中,抬起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蔓藤纹路的玉镯。
温浥尘的眼瞳,骤然一缩!
“父亲,这是何?意?”
温览手指轻点画卷:“濯渊,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十九岁生辰。我记得你出生的时候,天上?降下初冬的第一场雪,天地之间白茫茫,甚是干净。”
“儿子一向不?过生辰。”温浥尘抿了抿唇。
温览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过了层层黑暗,回到了温浥尘出生的那一日。他?拥着妻子,妻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温言软语。
“夫君,给孩儿选好名字了么,你都拟了好几页,这回该决定了罢?”
温览看着熟睡的孩儿,笑道:“思来想去,还是最喜欢那一句诗:渭城朝雨浥轻尘。我们的孩儿,就唤做浥尘。”
萧暮雨目光一亮:“我也最喜欢这句,你要是选了别的,我跟你急。”
“怎么会,我们夫妻俩,一向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温览在妻儿的额头上?,各落下一吻。
窗外北风阵阵,天寒地冻,室内,却?温暖如春。
“孩儿不?孝。”温浥尘忽然出声:“我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只要我替父亲找齐东西?,父亲就允许我置身事外,如今我已经找齐了,父亲应当信守承诺。”
还是不?想帮他?么?可惜啊,濯渊,由不?得你了。温览转过脸来,笑了笑:“怎么会呢,濯渊一向都是京城男子当中的翘楚。你年纪渐长,父亲合该为你选一位嘉妇。俞家大姑娘才德兼备,父亲择日托人上?门提亲,为你们定下姻缘。”
“父亲,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何?必把她拉进漩涡之中。”
温览恍若未闻,自顾自说:“你看谁做保人好呢?我觉得苏大学士不?错,当世大儒林令也很好。”
温浥尘拂袖而去。
温览慢慢地收起画卷,深深吸一口?气。